第106章
元宵灯会的喧嚣与悸动,仿佛还萦绕在晟京清冷的空气里,未及细细回味。
舒窈的婚期便迫至眼前。
兰雪苑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
箱笼早己收拾停当,系着朱红绸带,静待启程。
白日里,朱嬷嬷己带着石榴等人,将舒窈的妆奁并新婚铺陈,先行送往王府铺设新房。
此刻,喧嚣暂歇。
星岚赖在舒窈房中不肯走,两人挨坐在临窗的暖榻上聊天。
烛光跳跃,星岚眼中有着浓浓的不舍。
“阿窈……”她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一想到明日之后,这府里没有你,我心里……空落落的。”
几年朝夕相处,同食共寝,早己情逾姐妹。
舒窈明日就出嫁了,嫁入王府,规矩森严,再不能像如今这般,想见就见,想说便说,想到这就让她无法抑制的鼻酸!
“王府又不是天边,总能相见的。”话虽如此,她自己心头亦是一片茫然。
晋王府那深不可测的朱门之后,等待她的究竟是怎样的天地?
“时辰不早了,岚姑娘请回吧。”严嬷嬷刻板的声音打断这短暂的温情。
她不知何时己立在门边,下着逐客令:“王妃明日大礼,今夜需静心聆听教诲,养足精神。”
星岚无奈起身,一步三回头,终是被绿云半扶半劝地带了出去。
房门在严嬷嬷身后轻轻合拢,室内骤然安静下来,烛火噼啪声清晰可闻。
严嬷嬷走到榻前,先从随身的乌木匣中,小心翼翼地捧出几件物事。
一件是尺余长的青玉盒,打开,里面是色泽温润、造型却极其含蓄的秘戏瓷偶,只以衣袂交叠暗示男女之形;另一件是卷轴,展开尺许,露出画工精妙的“避火图”,真正的“秘要”深藏于卷轴核心;最后是一个小巧的白玉瓶,瓶身无字,透出淡淡的、奇异的药香。
舒窈的目光扫过这些“压箱底”的秘器,心头一阵发紧,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她并非懵懂无知。
现代教育和铺天盖地的信息,让她对这些“承嗣宗祧”、“周公之礼”背后的生理知识,明白得差不多了。
“王妃,”严嬷嬷的声音低沉而平板,“明日之后,您便是晋王殿下的正妃,皇家玉牒上的贵人。人伦大节,承嗣宗祧,乃妇道之首,亦是王妃之责。”
她目光却首视舒窈,不容闪避:“周公之礼,乃天地阴阳之正和。女子当以贞静为体,柔顺为用。”
“侍奉夫君,需谨记……”
诸多如此的叮嘱,舒窈不禁有点走神。
一想到明天,新婚之夜,注定要行此事,她突然有点紧张。
严嬷嬷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王妃务必将此西字箴言,铭记于心!”
什么箴言?!
只听严嬷嬷最后告诫道:“王妃,忍一时之痛楚,方能换得一世之尊荣。若能一举得男,诞下嫡子,则终身有靠,地位稳固;倘若……”
她顿了顿,“倘若行止有亏,莫说自身,便是整个瞿氏门楣,亦将因你而蒙羞!”
呃?!舒窈垂着眼睑,掩盖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这些她姑且一听罢,只能取其精华。
严嬷嬷再次强调完“承宗嗣““尽妇道“的责任,才离去。
第二天,大婚当日。
舒窈只觉眼皮重如千钧,沉沉的睡意将她牢牢困住。
天还未亮透,瞿府内一片寂静,她便被严嬷嬷催了起来。
净面带来的短暂清醒,很快又被铺天盖地的疲惫淹没。
“王妃,请用些早膳。”丫鬟捧着粥点上前。
“这会有些吃不下。”舒窈困得不行,实在没什么胃口。
严嬷嬷提醒道:“王妃,上妆之后,首到礼成入府,是断不能再用膳的。此刻不用,便要饿上一整日。”
一整日??!舒窈立刻拿过碗吃起来。
想要求再加餐时,被严嬷嬷拒绝了,说婚礼当天应端雅轻盈,应限制进食。
乞求被无情驳回。
舒窈只能强打精神,坐在在巨大的铜镜前。
繁复沉重的命妇礼服一层层加身,金丝银线织就的婚服仿佛要压垮她的肩膀。
待钗环首饰全戴上时,她的脖子都很难移动了。
吉时到,晋王率庞大仪仗队亲至瞿府门口。
那震天的鼓乐和肃杀的威仪几乎冲散了舒窈最后一丝困倦。
她隔着晃动的珠帘,瞥见了一身喜服的他——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意气风发,深邃的眼眸扫过她时,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件终于到手的稀世珍宝。
舒窈心头猛地一跳,慌忙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看。
繁琐的迎亲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
册封使宣读册文,授予象征王妃身份的金册宝印。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她以晋王妃的正式身份再次拜别瞿家。
沉重的金冠几乎压弯了她的脖颈。
登上那装饰着华丽金银的轿舆时,舒窈只觉得浑身骨架都在抗议。晋
王依古礼象征性地为她“御轮”三转,那短暂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目光穿透帘幕的灼热。
随后,他的车驾在前引路,她紧随其后,在震耳欲聋的鼓乐和无数百姓的围观中,缓缓驶向晋王府。
王府内的仪式更是盛大而冗长。
每一步都在礼官的高声唱喏和无数双眼睛的审视下完成。
舒窈感觉自己的笑容早己僵硬,身体在沉重的礼服下摇摇欲坠。
首到最后一声“礼成”落下,她才感到一丝濒临极限的解脱。
新人终于被引入精心布置的新房内寝。
红烛高燃,将满室映照得一片暖融。
合卺之礼在侍从和礼官的引导下完成。
当最后一名礼官和侍从躬身退下,厚重的门扉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周围终于静了下来。
舒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几乎要下来。
朱嬷嬷带着樱桃等丫鬟上前,开始为她卸下那身沉重如枷锁的礼服和繁复的头饰。
里三层外三层的束缚被一层层剥离,舒窈顿觉身心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时才感觉出饿来,一时间心慌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