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光斜斜漏进临枫院的雕花窗棂,瞿慕云兄妹进宫赴宴,舒窈百无聊赖,便把前面未画完的画卷拿了出来,正对着案头的素绢凝神运笔。
半开的玉兰花才勾勒出形态,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古代闺阁的寂寥如影随形,唯有这笔墨丹青能暂解烦闷。忽然,院外传来“咚咚”敲门声,惊得她笔下划出一道墨痕。
小丫鬟小跑着去应门,雕花木门吱呀推开,露出瞿正基青衫半掩的身影。
“星岚表姐可在?”他探着身子往院内张望,发冠上的青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丫鬟福了福身,脆声道:“大少爷、大小姐一早便进宫赴宴了。”
瞿正基恍然抚额:“怪我这几日闭门读书,倒不知晓此事。”
他着袖中露出的半截宣纸,赧然笑道:“实不相瞒,书房墨锭刚好用完,想着舒窈姑娘擅书画,定有存墨,能否暂借一用?”
屋内的舒窈握着狼毫的手微顿,隔着竹帘将这番对话听得真切。
她抿了抿唇,并不出声,只等丫鬟转身回房,才从紫檀木匣里取出一方墨递过去。
院外传来瞿正基高声致谢,声音穿透雕花槅扇,她却只将画卷铺展,蘸墨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暮色漫过回廊,用完晚饭后,舒窈便起身在院子里坐坐。在临枫院内待了一下午,白日里临摹字画的兴致早己被漫漫长日消磨殆尽。
刚坐定,丫鬟小桃道:“表小姐,奴婢取饭回来时,看到后园的金花茶全开了!这会儿被夕阳照着,比画上的还好看呢!“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您整日闷在屋里,正好去散散心,消消食儿。”
舒窈确实没怎么留意,倒有些好奇,迟疑片刻后点点头。
小桃立刻欢天喜地地取来团扇与披风,主仆二人踏着满地碎金般的夕阳,沿着九曲回廊往花园走去。廊下的灯笼陆续亮起,橘黄的光晕在青砖上晕染开来,远处隐约传来仆人们的谈笑声,倒让寂静的园子添了几分生气。
转过月洞门时,晚香玉的甜腻裹挟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舒窈抬眼望去,那金花茶确实很美——整片金花茶在暮色中舒展,厚重的花瓣泛着蜜蜡般的光泽,微风拂过,绿叶翻涌间点点金芒若隐若现,恍若绿海上撒落的碎金。未绽的花苞圆润可爱,像缀满枝头的黄玉小铃铛,看着甚是喜人。
浓郁而清冽的香气首往鼻尖钻,舒窈正要深吸一口气,忽听得前方传来折扇轻敲廊柱的声响。
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正要伸手触碰那莹润的花瓣,忽听得“嗒——嗒——”两声脆响。循声望去,瞿正基斜倚在朱漆廊柱下,月白长衫被风吹得鼓起,手中折扇一下又一下敲着鎏金扇骨,腰间的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表姐请留步。“他摇着描金折扇,眼里泛起笑意,行走间,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声响,“今日借墨之恩,还未当面谢过。”
舒窈下意识后退半步,广袖拂过廊边的青石栏杆:“不过是借墨小事,表弟不必挂怀。“
她目光扫过对方刻意整理过的衣襟,心里暗暗警惕——早有耳闻这瞿正基虽读书不成,却最擅拈花惹草,府里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几乎都被他招惹过。
王氏对他的前程很是看重,生怕这些风流事误了儿子读书,偏偏这混世魔王全不放在心上。
舒窈余光瞥见他刻意整理过的衣襟,心知感觉不妙,莲步急转便要绕开月洞门。
不料瞿正基脚尖点地,月白长衫掠过青石栏杆,转眼己将她去路封得严严实实。
他头回见舒窈,正倚在垂花门的月洞旁。夕照给她的侧脸镀了层金箔,面容娇美而朦胧。当时他就觉得,这哪里是表小姐,分明是广寒宫偷跑出来的嫦娥。
此刻望着她转身欲走的背影,腰肢盈盈一握,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他突然觉得那些在院里勾三搭西的日子都成了嚼过的甘蔗渣。
想到这,瞿正基折扇轻叩掌心,眼睛微眯,缓步逼近时绣鞋踏碎满地灯影:“表姐何苦拒人千里?我有心与你亲近,却不想表姐如此无情,倒叫我伤心。”
舒窈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鸡皮疙瘩抖了一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没破口大骂——这小屁孩说的什么混话?要她真是他表姐,非给他一个耳刮子不可。
可她这个“外来人“,只能强压下怒火,冷声道:“表弟请自重。天色己晚,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转身欲唤小桃,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丫鬟,此刻连灯笼的光晕里都寻不见半点影子。廊下的风突然变得刺骨,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将瞿正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随时要扑上来的毒蛇。
瞿正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笑。他猛地合起折扇,两步跨上前拦住去路:“表姐这是要去哪?不如让表弟作陪,也好护你周全。“话音未落,他己伸出双臂,妄图将人搂入怀中。
舒窈心中大骇,侧身躲过那咸猪手,后背重重撞在廊柱上。
“男女授受不亲,请表弟放尊重些。”她厉声道。
“表姐这是嫌弃我?”瞿正基故意放软了声线。
舒窈被他恶心到了,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朱漆廊柱节节后退。
“你再这般,我即刻去告诉二婶!”舒窈话音虽厉,却泄露出一丝慌乱。
“二婶?”瞿正基折扇重重敲在掌心,发出清脆的脆响,眼中满是轻蔑,“我娘她忙着听戏逗乐,哪有空管你这乡下来的野丫头?”他欺身上前,“识相些便乖乖从了我,做我的姨娘是你天大的造化。在这瞿府讨生活,何苦装什么贞洁烈女?”
舒窈只觉胃中翻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呕吐的冲动。
她猛地侧身要逃,衣袖却被瞿正基一把攥住。下一刻,她整个人被狠狠拽进男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