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舒窈差点被晋王气哭了。
她又回到一首纠结的那个问题,她还能不能回去?
那个有律法条文约束、有公理可言的世界!
若是在那里,她定要报警,让警察叔叔好好“教”他重新做人,让他明白什么叫尊重,什么叫边界!
想归想,那终究是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冰冷的现实如同这深宅大院的厚墙,将她牢牢困住。
明知他是这般冷酷、霸道、视他人意志如无物的煞神,可她又有什么力量去抗衡?
皇权之下,她渺小如尘埃。
她不是自苦的性格。
“哭有什么用?气死自己,正合他意!”她心底暗暗道。
与其徒劳地愤怒、抗拒,把自己折腾得形销骨立,不如……先让自己过得好点。
金银、权势、王府的富贵,既然避不开,那就利用好它。
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一点。
这才是最务实、也最有力的反击!
如此想了一回,她又把自己劝好了。
然而,这份“想通”之下,是彻底冻结的心湖。
她心中冷漠到了极点,暗暗发誓:下次见面,绝不会再给他半分好脸色。
就在这时,门帘被轻轻掀起,樱桃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小……小姐,要回信吗?”
舒窈:“……”
她沉默了会,屋内的烛火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不回信,那个煞神等不到“回音”,又会不管不顾地寻上门来。
她站起身,走向窗边的书案。
毛笔落下,她答应绣个荷包给他。
“哼!”搁下笔的瞬间,她心底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年关的寒气一日紧似一日,舒窈绷着小脸,对着那枚小小的荷包较劲。
樱桃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这个荷包,舒窈堪堪绣了小半月,却总也收不了尾。
心头那股无形的滞涩便让她烦躁得只想丢开。
偏生樱桃很上心,时不时便在一旁“提醒”:“小姐,今日天色好,不如把荷包绣完?也好早些给王爷送去……”
舒窈:……
首到严嬷嬷带来太后召见的懿旨,舒窈才终于将那荷包绣好。
严嬷嬷板着脸,一丝不苟地传达着太后的“恩典”:准王妃奉召入宫。
无非是规矩学了这么久,年节前来一场大考。
名义上是让她学习宫中规矩,感受年节气氛,实则是皇后和太后这对婆媳,要亲自掂量掂量她。
看她是否温顺恭谨,是否心灵手巧,是否沉得住气,言谈举止是否配得上“晋王妃”三个字。
次日天还未亮透,舒窈便起床准备了,马车碾过寂静的御道,驶入那巍峨如巨兽蛰伏的宫门。
朱墙金瓦,飞檐斗拱,在冬日惨淡的晨光里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威严。
舒窈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天家”二字的分量,那无处不在的金碧辉煌,只让她觉得压抑窒息。
太后的慈宁宫内暖意熏人,熏香馥郁。
殿内珠围翠绕,环佩叮当,命妇贵女们华服璀璨,珠光宝气。
舒窈垂首敛目,在无数道或审视、或好奇、或隐含不屑的目光聚焦下,垂首敛目,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
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久居上位的疏离与评估。
“快起来,赐座。”太后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听不出喜怒,只有久居上位者的疏离。
刚落座,下首一位气质温婉的年轻妇人——三公主馥玉便含笑开口:“西弟眼光果然独到。从前只道他无心婚事,原是没遇到合心意的佳人。”
她目光落在舒窈身上,带着几分善意的探究。
太后端详着舒窈:雪青色襦裙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气质如兰。
纵使带着挑剔的心,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皮相气韵,确是无可指摘,心中的严苛不由淡了三分。
殿内暖语闲谈,暗流却在温言软语下无声涌动。
舒窈谨记“少说多听”,只偶尔在问及时,才用最简练得体的言语回应。
不多时,内侍尖细的嗓音打破和谐:“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瞬间一静。
太后脸上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微微颔首:“快请进来。”
殿门大开,一股混合着名贵脂粉与龙涎香的暖风涌入。
皇后在宫人簇拥下款款而来,那瞬间的光华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她身着正红凤穿牡丹宫装,头戴九尾衔珠凤冠,容颜是倾国倾城的明艳,通身的气派雍容华贵到了极致。
两位位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舒窈立刻想起前些日子的喜讯——皇后有孕了。
皇后进来后,作势要向太后盈盈行礼,太后忙抬手道:“快免礼,你身子重,坐下说话。”
内侍立刻搬上铺着厚厚锦垫的软座。
皇后仪态万方地落座,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目扫过殿内众人。
最终精准地落在舒窈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年关将至,诸事繁杂,偏生臣妾又有了身子,许多事都仰赖母后操劳,实在过意不去。”皇后声音娇柔,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太后神色淡淡:“你安心养胎便是,琐事自有宸妃她们协理。”
皇后含笑点头,目光再次牢牢锁住舒窈,唇边勾起一个堪称完美的的弧度:“这位便是未来的西弟妹吧?果然好模样,与西弟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难怪西弟这般上心。”
“只是……”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赐婚也有些时日了,妹妹怎的今日才入宫来给母后请安?莫非是……瞿府事务缠身?还是妹妹初得恩典,尚需时日适应?”
不给舒窈丝毫辩解的空隙,她意有所指地掠过舒窈身上衣物,“妹妹如今虽得圣恩赐婚,可喜可贺,但终究大礼未成,名分尚在‘待嫁’。今日这身‘紫色’打扮……”
她刻意加重了“紫色”二字,唇角的笑意加深,却冰冷刺骨,“未免,太不符合礼制了吧?”
在本朝,紫色是皇家及高品专属色。
字字句句,笑里藏刀!
鸿门宴!舒窈心头一凛,这念头在她脑中升起。
早知此宴非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