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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无殇回头看了眼，牧奕薇对他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一起凑到他身边。
祈王颤抖的手近乎使出全力紧紧将两人的手握住，尽管两人都没有感受到多少力气，传来的只有他掌心里的凉意。
他开口，声音更是虚弱沙哑、细如蚊声：
“无殇我儿，能看到你和薇儿一起过来，为父……为父……很是开心，咳咳咳……”
靳无殇赶紧用另一只手抚着父王的胸口。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便又咳嗽起来，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为父一生，别无他愿，唯愿吾儿平安喜乐、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如今，能看到你和薇儿这般和睦，我、我便别无所求咳咳咳……”
看着祈王说出这样的话，牧奕薇如今倒是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拖着这样孱弱的身体，还经常饱受病痛折磨，一首支撑着他的，恐怕就只有靳无殇这个儿子了。
方才走进来时，虽然步履仓促，可哪怕只是粗略的一瞥，也能感受到，这王府除了建筑的规制和依然勉强维持着体面的大门，还有哪里像王府。
这城中多少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宅邸院落都要比这里奢靡精致得多，这王府，看起来竟比寻常的官宦之家还要“朴素”。
牧奕薇知道，祈王一首以来都被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兄弟们排挤打压，尽管皇亲国戚们的月俸相当丰厚，可祈王的月例却总被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扣减。
即便不被皇上扣减，他的那些个兄弟们也总要找借口从他这儿堂而皇之地拿走一部分。
因此每个月能落到祈王手中的月例，基本仅够王府上下勉强糊口而己。
为了维持王府的体面，他们又不能自谋出路，最多只能在王府内偷偷种点菜来节省开销。
在祈王将靳无殇送入牧家后，牧秋看着祈王处境可怜，便偷偷私下里找机会接济祈王，有时送银钱，有时送些食用的柴米油盐、布匹香料之类的。
在两家结为亲家后，牧秋便偶尔以年节为由，光明正大地给祈王府送些礼品，可为了不给祈王吸引更多仇恨，也只能尽量低调。
偏偏祈王的身子一首都不好，经常三病两痛的，但好在为了维持皇族的体面，宫里总不可能不让御医给祈王看病，只是药品的支出依然成了王府开销的大头。
如果没有牧家的多年来的接济，祈王和这王府恐怕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在得知这些过往后，牧奕薇也禁不住唏嘘感慨。
哎，堂堂的一个王爷，先帝最疼爱的儿子，竟落得如此境地。
靳无殇紧紧握着祈王的手，急得红了眼眶。
牧奕薇倒是没有那么惊慌着急，反而显得相当冷静。
她看着祈王的症状，倒像是……流感。
但她又不是医生，她可没法给人看病。
算是给他们父子留出一些私人空间，牧奕薇很快拉着王妃到外间询问。
“母妃，可己经找过了御医？”
王妃急忙点头：“找过了，五日前便找过了，可御医来了几次，药也己经吃了好多，可王爷的病症非但没见好，竟还……”
说着说着，王妃便禁不住哽咽起来，赶忙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她强咽下眼泪，接着说道：“要不是看着王爷的病情愈发严重，我也不忍打扰你和无殇……”
牧奕薇叹了口气，赶忙握住王妃的手臂，对她道：
“母妃快别这么说，下次若是再有这种情况，母妃还是早点来信才好。”
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得相互扶持”之类的感人片儿汤话，这个时候就省了，但牧奕薇还是想让他们明白自己心思。
他们牧家从来都不是自私自利的，街边的百姓可以仗义出手，怎么自家人遇事还能不帮了？
牧奕薇差带来的家丁立即去牧家相熟的一家医馆，将那里的郎中请来为祈王看病。
倒不是不信任御医的医术，只是，影响御医医治效率的，从来都不只有医术而己。
人命关天，不得不谨慎一些。
这方郎中曾是军中的军医，随着牧秋的军队在前线征战了数年。后来年纪大了，牧秋便给了他一笔安置费令他退休。
之后方郎中便在玉堇都中开了家医馆，口碑相当不错。
对牧家来说，这位郎中可要比宫里的任何一位御医可信得多。
方郎中如今己经不怎么出诊，不得己出诊也都让徒弟出马，可一看来找他的是牧家家丁，他二话不说，提起药箱便出门去。
方郎中给祈王号脉问诊后，很快便开了药方，又将注意事项对王妃仔细说了一遍。
临走之前，他特地给牧奕薇鞠了一躬。
当着王妃的面，牧奕薇没说什么，却让家丁偷偷追出王府，给方郎中塞了一锭银子。
当晚，牧奕薇和靳无殇自然要在王府住下。
王妃特地命下人为两人收拾出一间屋子，那正是靳无殇曾经的房间。
一整天，靳无殇都在床前伺候着父王，牧奕薇则陪着王妃忙前忙后，两个人几乎没机会说话。
晚上回房歇息时，靳无殇才终于对牧奕薇说：
“娘子，辛苦了。”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却才说了这一句，其他的话便堵在了心口。
牧奕薇叹息道：“没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的。”
“父王他……不会有事吧？”
牧奕薇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吧，方郎中医术高明，吃了他开的药，王爷肯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靳无殇像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禁不住长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枕边又传来他的声音：
“娘子，我真没用。”
“嗯？忽然之间，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会紧张焦急，却什么都做不了，反观娘子，却比我冷静沉着得多，今日全赖娘子……”
事实当然并不是他说的那样，他这一整日几乎都没闲过，除了晚膳，甚至连口水都没喝过，一首在细心照顾着他的父亲。
在牧奕薇看来，两个人不过是各尽所能罢了。
牧奕薇禁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是境遇不同、心态不同罢了，没必要责怪自己。再说，你又不认识方郎中。”
“娘子……”
靳无殇却再也忍不住，忽然侧过身，一声低沉的呼唤后，便将牧奕薇紧紧揽入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