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显十年正月初二的辰时,崇元殿的铜钲声是被狼头幡割裂的。德光扶着通天冠的十二旒冕旒,看见殿外的幡旗林里,每根旗杆都渗出粟米血——契丹的狼头旗吸饱了血浆,狼眼处浮现出"北面官"三个契丹文,而汉家的朱雀旗则在血雨中褪成素色,旗角显影出"南面官"三个汉隶,两种文字在晨雾中撞出火星,将丹陛前的青铜龟鹤熏成黑铁。
"宣南北面官首议官上殿。"内侍的唱喏撞在殿柱上,震得柱身的半龙半狼浮雕簌簌掉渣。契丹贵族斜涅赤与汉臣韩延徽同时出列,前者皮袍上的狼头图腾正在滴血,后者朝服的海水江崖纹里钻出粟米芽。当两人在丹陛下相遇,斜涅赤的骨匕突然出鞘,刀尖挑破韩延徽的袍角,渗出的浆液在地面聚成"胡汉殊途",却被韩延徽用笏板抹开,写成"因地制宜"。
德光盯着御座前的金漆案几。案上并排放着两份黄绢:左侧用契丹文写着"以国制治契丹",绢边缀着狼筋线,线结里嵌着七十二颗人牙——那是阿保机时期征讨室韦的战利品;右侧用汉隶写着"以汉制待汉人",绢角压着传国伪玺,玺纽的交龙纹正在渗血,血珠在"制"字的戈钩处聚成"劫"。更骇人的是,两份黄绢突然自燃,火焰中飞出两只雀鸟:契丹文绢上的是狼头雀,翅膀写着"断事官",汉隶绢上的是朱雀雀,翅膀写着"枢密使",两鸟相撞时爆出粟米血,将"南北分设"西个字烧得忽明忽暗。
"陛下,"斜涅赤的骨匕剁在丹陛上,溅起的火星在狼头旗上显影出述律太后的密令,"昔太祖皇帝虽用汉臣,未分南北二制。今若许汉人建三省,吾族狼神何在?"他身后的契丹贵族集体拔刀,刀刃在晨光中组成狼头阵,阵眼处浮现出阿保机的训诫:"契丹之强,在不效汉俗。"而刀刃反射的光却照在汉臣队列里,冯道的笏板突然发烫,板面上显影出"周官六典"的残篇,每个字都由粟米血写成。
韩延徽膝行向前,袍角扫过的地面长出粟米秆。"陛下,"汉臣的声音抖如筛糠,"渤海故地己行汉制,燕云十六州亦习唐律。若南北异制,恐生二心。"他举起的竹简突然爆裂,竹节里涌出带血的谷种,谷种在德光御座前聚成"燕云"二字,却被斜涅赤一脚踩碎,踩出的浆液在御座扶手上显影出"草原"。更诡异的是,韩延徽的袖口滑落半片绢帛,那是昨日大赦时烧剩的残片,上面的"血赦胡虏"西字正在蠕动,变成"胡汉分治"。
德光猛地按动御座下的机关。暗藏的狼头匣弹开,里面的紫石英突然碎裂,石英粉飘到两份黄绢上,竟在契丹文绢上聚成"北枢密院",在汉隶绢上聚成"南枢密院"。殿外的粟米血雨突然转急,每滴雨珠都在契丹贵族皮袍上显影出"惕隐"、"夷离堇"等旧官名,却在汉臣朝服上显影出"尚书令"、"侍郎"等新头衔。当雨珠落在金漆案几上,竟将"南北分设"西个字泡成两半:"南分"漂向汉臣,"北设"漂向契丹贵族,中间裂开的缝隙里钻出粟米秆,秆顶托着述律太后的狼头权杖幻象。
"北面官仍以契丹旧制,"德光的声音让殿内的狼头幡集体震颤,"设北枢密院,掌兵机、武铨、群牧,以斜涅赤为枢密使。"话音未落,斜涅赤皮袍上的狼头图腾突然睁眼,血眼望向德光,显影出"兵权在握"。而北枢密院的黄绢突然卷起,绢角扫过契丹贵族队列,他们皮袍上的旧官名纷纷脱落,变成用狼血写的新职衔,却在字缝里渗出粟米浆,显影出"换汤不换药"。
"南面官依汉制,"德光顿了顿,看见韩延徽手中的笏板正在发烫,"设南枢密院,掌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以韩延徽为枢密使。"汉臣队列中爆发出低低的欢呼,却惊飞了梁上的粟米雀——雀鸟翅膀上的"蠲免租赋"突然变成"打草谷税",鸟粪落在南枢密院的黄绢上,显影出"名为汉制,实为胡规"。更骇人的是,韩延徽接过的银印突然发烫,印面的"南枢密使"西字裂开,露出底下用契丹文刻的"权宜之计"。
斜涅赤突然狂笑,骨匕挑起案上的汉制黄绢。"陛下可知汉家有个词叫'虚设'?"他将黄绢甩向空中,绢帛在血雨中显影出后晋旧臣的面孔,那些面孔都在冷笑,"当年石敬瑭设枢密使,不过是哄骗汉人的幌子!"话音未落,黄绢突然化作无数粟米血珠,每颗血珠都砸在汉臣朝服上,显影出"傀儡"二字。而契丹贵族们同时拔出腰刀,刀刃组成的狼头阵突然合拢,阵眼处显影出述律太后的训示:"汉人官制,如粟米煮粥,看似浓稠,实则易馊。"
德光盯着御座前的血粟水洼。水洼里浮现出三日前的幻象——自己在籍田试耕,左手持契丹耒耜,右手握汉家犁铧,结果犁断耒折,溅起的泥浆里钻出无数带血谷种,谷种上刻着"南北两制,必生两心"。此刻,水洼突然沸腾,冒出的蒸汽在殿中聚成南北两面官署的幻象:北面官署里,契丹贵族用骨匕刻着军令,骨粉混入墨汁,写成的文书都透着血腥味;南面官署里,汉臣们用狼毫蘸粟米血写奏章,笔尖每动一下,纸上就显影出"打草谷"的惨状。
"再设北、南二府,"德光的声音被粟米血雨吞没,"北府治契丹五院,南府治汉地州县。"他抛出的玉牌落在斜涅赤手中,玉牌背面的狼头纹突然渗血,血珠在"北府"二字上聚成"狼窝";另一块玉牌抛向韩延徽,正面的朱雀纹爆出粟米浆,浆水在"南府"二字上显影出"粮库"。当两块玉牌相撞,竟发出骨匕砍在粟米秆上的脆响,响声里夹着述律太后的密语:"汝分南北,便是将汉地当粮仓,将契丹当刀斧,早晚粮仓烧,刀斧折!"
殿外突然传来马嘶。一匹粟米马冲破仪仗,马鬃上系着的血书飘落在德光脚下——那是上京来的急报,言述律太后己在木叶山祭天,将狼头印按进新的粟米血中,印泥里浮现出"南北分设,国必两分"的预兆。更恐怖的是,血书落地处长出粟米秆,秆子顶端托着南北两面官署的幻象:北面官署的狼头旗被风吹倒,旗杆砸在"北枢密院"匾额上,将"密"字砸成"血";南面官署的朱雀旗被血雨浸透,旗角扫过"南枢密院"匾额,将"枢"字扫成"输"。
"陛下,"韩延徽指着殿柱上的半龙半狼浮雕,浮雕的龙鳞正在剥落,每片鳞甲都变成粟米血珠,"唐制有三省六部,可分相权,固君权……"他的话被斜涅赤的骨匕打断,骨匕剁在"三省"二字上,溅起的浆液在梁上显影出阿保机的怒容:"吾族议事用柴册仪,要汉人三省何用?"而汉臣队列中突然有人惨叫,只见张砺的朝服袖出粟米秆,秆子上刻着"附胡者,食血粟",每个字都在滴血。
德光猛地抓起案上的狼头印。印面突然显影出述律太后的脸,老太后冷笑着说:"汝父当年设惕隐,掌宗族祭祀;设夷离堇,掌兵马大权,何曾用过汉人官制?"狼头印的纽绳突然绷断,绳结里掉出带血的谷种,谷种在御座前聚成"祖宗旧法"。而他右手边的传国伪玺却在发烫,玺面的"受命于天"西字裂开,露出底下用粟米血写的"适者生存",两种字迹在玺光中纠缠,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既要做契丹的天可汗,又要当汉地的真天子。
"三省六部……暂不设。"德光的声音让殿内的粟米秆集体折断。斜涅赤发出胜利的低吼,他皮袍上的狼头图腾突然张开血口,吞下飘来的汉制黄绢。而韩延徽瘫倒在地,手中的笏板裂成两半,裂缝里渗出粟米血,显影出"半壁江山,半套官制"。更诡异的是,崇元殿的鸱吻突然发出异响,琉璃鸱吻的龙嘴里吐出狼毛,狼毛落在南北两面官的黄绢上,将"分设"二字粘成"分裂"。
就在此时,太庙方向腾起黑烟。德光看见烟雾中浮现出耶律倍的面孔,人皇王指着他怒斥:"汝分南北,是要将契丹与汉地割裂,使天下人知胡汉不可同炉!"黑烟突然化作粟米血雨,每滴雨珠都在契丹贵族皮袍上显影出"抢掠有理",却在汉臣朝服上显影出"仁政无门"。而斜涅赤突然拔刀劈向丹陛,骨匕砍在血粟汇成的水洼里,溅起的浆液在德光龙袍上显影出述律太后的狼头权杖,杖尖挑着一卷血书:"敢用汉制全者,吾断汝龙脉!"
"传旨!"德光的声音让殿外的粟米秆全部倒伏,"南北面官制,即日起施行。凡北面官,着左衽胡服,佩骨匕;南面官,着右衽汉服,执笏板。"他顿了顿,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左半边是契丹可汗的皮袍,右半边是汉家天子的龙袍,两半衣料在镜中摩擦,爆出粟米血火星。而斜涅赤与韩延徽同时接旨,前者的骨匕尖挑着"北面官"黄绢,绢角显影出"狼管羊";后者的笏板压着"南面官"黄绢,板底显影出"羊饲狼"。
当朝会散去,德光独自留在崇元殿。他看见丹陛上的血粟水洼正在结冰,冰面上显影出南北面官制的全景:北面官署如狼穴,獠牙般的檐角挂着汉民的断指;南面官署似羊圈,栅栏般的窗棂透着粟米血光。更骇人的是,冰面突然裂开,裂缝里涌出无数带血谷种,谷种在御座前聚成"虚设"二字,每个笔画都由契丹的狼毛和汉家的粟米秆拼成。
"陛下,"内侍的声音打破死寂,"述律太后的使者到了,在武德殿候着。"德光走出崇元殿,看见武德殿的鸱吻正在滴血,血珠落在使者捧着的狼头木匣上,显影出述律太后的密诏:"闻汝分南北,吾己命属珊军备马。若汉制乱吾族,吾便南下,替汝废了这荒唐制度!"木匣打开,里面没有诏书,只有阿保机用过的骨箭,箭羽上的狼筋线缠着带血的谷种,显影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德光握着骨箭,突然看见箭杆上用契丹文刻着"双刃剑"。他想起祭天仪式上的预兆——自己用南北面官制划分胡汉,结果北面官署的狼头旗都变成血色粟米秆,南面官署的朱雀旗全染成契丹狼毛。此刻,骨箭突然发烫,显影出述律太后与耶律李胡在木叶山的场景,老太后将狼头印按进粟米血中,印泥里浮现出德光被废的幻象,而幻象中的他,正穿着半胡半汉的官服,被南北两面的官员同时撕扯。
"南北分设……"德光喃喃自语,看着手中的骨箭在粟米血雨中渐渐变红,"是分而治之,还是分而裂之?"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上京临潢府的属珊军大营,斜涅赤的亲信正将狼头旗换成粟米旗,旗面上用汉隶写着"打草谷有理",却被人用狼血涂改成"南北分设,抢粮方便"。当第一支属珊军骑兵踏破上京城门,马蹄溅起的不是泥水,是带血的谷种,谷种落地生根,长成"胡汉分治,各抢各的"的粟米秆大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崇元殿的铜钟突然自鸣。德光抬头看见钟体上的半龙半狼浮雕正在剥落,龙鳞掉处是汉臣的笏板碎片,狼毛落处是契丹的骨匕残片。钟鸣九响,每响都震落无数粟米血珠,血珠在丹陛上聚成"南北分设,人心己分"。而他自己的影子投在殿壁上,分裂成两半的影子正在搏斗,最终聚成"祸根"二字,为这套仓促出台的官制,埋下了血腥的注脚。殿外的粟米血雨越下越大,将"南北面官"西个大字浇成"南辕北辙",随着北风,飘向汴梁城外正在集结的刘知远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