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在芝士蛋糕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所以,"董暄初打破沉默,"朱骁骑为什么突然发疯?"
"威尔逊的投资。"闫姿舔掉勺子上的奶油,"朱骁骑本来想用他舅舅的关系截胡,没想到你半路杀出个安全顾问,还刚好会俄语。"
董暄初皱眉:"你怎么知道威尔逊的俄语..."
"他手表上的西里尔字母刻字。"闫姿耸耸肩,"再加上他提到过圣彼得堡的童年,猜的。"
董暄初摇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
"是什么?"
"没什么。"董暄初转移话题,"这些人怎么处理?"
他指了指后厨方向。
闫姿露出一个鲨鱼般的微笑:"老杨给他们打了点助眠剂,够睡到晚上。然后老刀有些朋友会送他们回家。"
董暄初决定不追问细节。
他转而轻轻碰了碰闫姿包扎好的手臂:"还疼吗?"
"比阿富汗那次好多了。"闫姿随口道,然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董暄初放下勺子:"所以你真的在阿富汗待过?不只是军事承包商的厨子?"
闫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拉起T恤下摆,露出右侧腹部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是坎大哈的礼物。AK-47,差点要了我的命。"
董暄初的呼吸不自觉放轻。
那道疤痕像条粉色的蛇,盘踞在她紧实的腹部。
他不自觉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手指悬在空中。
"可以摸。"闫姿轻声说,"早就不疼了。"
董暄初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痕。
他能感觉到闫姿的腹肌在他触碰下微微绷紧,皮肤温热而光滑,除了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痕。
"当时多大?"他问。
"二十二。"闫姿放下衣摆,"刚加入军事公司不久,天真得以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董暄初的手还悬在空中,现在轻轻落在她的手上:"为什么要做那种工作?"
"钱多。"闫姿简短地回答,但眼神飘向远处,"而且...那时候觉得世界上只有两种地方:战场,和等待去战场的地方。"
她的话里藏着什么,董暄初能感觉到。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手指轻轻缠住她的,两人在洒满阳光的吧台上静静握着手,芝士蛋糕慢慢融化。
"董暄初。"闫姿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开这家酒吧吗?"
"给前科犯第二次机会?"
"因为我自己也需要一个。"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从战场回来的人...我们都有种病。不是PTSD那种能被诊断的病,而是...你知道冰箱马达那种嗡嗡声吗?平时听不见,但在深夜,它会钻进你的脑子里,提醒你这个世界有多不真实。"
董暄初静静听着,拇指轻轻她的指节。
"酒吧的噪音盖过了那个声音。"
闫姿抬头,眼睛亮得惊人,"这些社会废品...他们懂。我们都有那种嗡嗡声,聚在一起,反而安静了。"
董暄初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前科犯对闫姿如此忠诚。
她不只是给了他们工作,更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就像她为自己寻找的那样。
"我也有那种声音。"董暄初轻声承认,"董事会、收购案、股价...白天听不见,但深夜..."
"会像蚊子一样吵。"闫姿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你的蚊子比较贵,穿着定制西装。"
两人相视而笑。
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像阳光里的尘埃一样清晰可见。
"闫姿。"董暄初突然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
"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为了调查朱骁骑。"他首视她的眼睛,"但现在...我不确定是什么了。"
闫姿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解释清楚。"
"就是..."董暄初罕见地词穷,"我不再是为了利用你才..."
"才什么?天天来酒吧?送我领带?跟踪我去贫民区?"闫姿步步紧逼,"还是带着芝士蛋糕来约会?"
"这不是约会!"董暄初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后悔了。
闫姿大笑,笑声清亮得像碎玻璃洒在钢琴键上:"放松,董总。逗你玩的。"
她跳下吧凳,"帮我收拾后厨?"
接下来的两小时,他们一起清理狼藉的后厨。
董暄初第一次发现闫姿干活时喜欢哼歌,走调走得妈都不认,但莫名地让人安心。
他负责拖地,而她单手整理调料架,时不时因为动作太大而皱眉。
"你应该休息。"董暄初说。
"应该的事多了。"闫姿把一瓶辣椒粉放回架子,"比如你应该离我远点。"
"为什么?"
"因为今天这种事还会发生。"闫姿突然转身面对他,"朱骁骑只是开始。我有太多...复杂的过去。你这种西装男不适合出现在这种故事里。"
董暄初放下拖把,上前一步:"让我自己决定什么适合我。"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闫姿摇头,"你见过我今天的样子了。那不是酒会上的安全顾问,那才是真实的我,一个能放倒西个男人的怪物。"
"我看到了。"
董暄初又上前一步,现在他们几乎贴在一起了,"我看到了一个保护自己员工的女人,一个教贫民区孩子自卫术的老师,一个..."
他的声音低下来,"一个让我夜不能寐的人。"
闫姿的眼睛瞪大了。
她的嘴唇微微分开,呼吸变得急促。
董暄初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火药、鲜血和芝士蛋糕的气息,奇怪却令人着迷。
"董暄初。"她轻声说,"我不懂...感情。在战场上没人教这个。"
"我也不是很懂。"董暄初承认,"但我想尝试,和你一起。"
闫姿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微微点头:"那...试试看?"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牵手。
但这个简单的"试试看"对董暄初来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珍贵。
他咧嘴笑了,笑得像个第一次约到校花的毛头小子。
"笑什么?"闫姿皱眉。
"高兴。"董暄初拿起拖把继续干活,"所以,晚饭想吃什么?我请客。"
"披萨。"闫姿毫不犹豫,"双份芝士,加辣香肠。"
"健康点?"
"那就再加份沙拉。"闫姿狡黠地眨眨眼,"把菜叶放在披萨下面,算蔬菜摄入。"
董暄初摇头笑了。
阳光依然洒在厨房的地板上,但有什么东西己经悄然改变。
那些昏迷的打手,那些血迹,那些伤疤...
它们依然存在,但在这一刻,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芝士蛋糕,是走调的歌声,是那句简单的"试试看"。
还有,当然,披萨上的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