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她这头正厉兵秣马,准备大展拳脚呢,茅世寇那边却先蔫了。
婚礼过后没多久,茅世寇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完全把她当成了隐形人。
她主动跟茅世寇搭话,那男人竟然跟聋了似的,理都不理,直接把她当成了透明的!
尹玉莲一听女婿竟然玩起了躲猫猫,瞬间爆炸了。她想起茅世寇那工作,还是自家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才弄来的,这腰杆子立马就挺直了。
“亲家!亲家母!都死哪儿去了!都给我出来!”
尹玉莲扯着她那破锣嗓子,在院子里就跟杀猪似的嚎开了。
“我把婷芷给你们送回来了,你们家茅世寇呢?让他滚出来,给我闺女赔不是!这事儿就算了了!大过年的,连个鬼影都不见,算哪门子事儿!”
茅母正在后院猪圈里忙活着。
这几天,她正为了娶了尤婷婷这个丧门星进门,愁得觉都睡不着。
一听见尹玉莲那大嗓门在院子里鬼哭狼嚎,还要让自己儿子低声下气地给那个搅家精道歉,那火气,噌的一下就从脚后跟窜到了头顶心。
“我们家阿寇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闲工夫搭理你们!要我说,你们爱送不送!不送拉倒!有本事,就让婷芷在娘家过到头发白!看谁脸上无光!”
茅母说着,把手里的猪食瓢往地上一砸,气冲冲地从猪圈里跳了出来,活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老母鸡。
尤婷婷原本还盘算着,等会儿茅母出来,她得先拿乔一番,摆足了谱再说。
可没想到,平时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的茅母,竟然跟吃了火药似的,一副要跟她干仗的架势。
吓得尤婷婷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手里的包袱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尹玉莲一看这架势,心说这是要造反啊?
宋家不仅不服软,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这是要跟她对着干啊!
她立马想到了茅世寇那农务所的工作,那可是自家托了人,花了钱,才给弄到手的,宋家竟然敢在她面前耍威风!
尹玉莲那炮仗脾气,当时就炸了。
“怎么着,你们宋家这是要翻天覆地啊?当我们家婷芷是没人要的烂白菜?我告诉你们,茅世寇那农务所的工作,你们还想不想要了?不想干趁早滚蛋!”
尹玉莲这话,纯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茅世寇那工作,八竿子打不着,实际上是尤大志出面找人办的。她家哪有那本事。
可这并不妨碍她在宋家人面前作威作福。
果然,茅母一听她提到儿子工作的事儿,原本嚣张的气焰立马就矮了半截。
但她还是不想让这对母女进屋,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把尹玉莲母女俩晾在院子里,跟两根电线杆子似的。
可尹玉莲是省油的灯吗?
她能就这么算了?
只见她一把拽过尤婷婷,怒气冲天地杀进宋家大门。
今天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得有个说法!
宋家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可母女俩刚气冲冲地进了堂屋,还没等发难呢。
茅大昌就从旁边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油腻腻的抹布,一脸的晦气。
刚才他在里屋伺候卧床不起的亲娘。
宋家老太太一大早就没憋住,直接拉在了被窝里,那屋里,熏得人脑瓜仁疼。
平时这种事都是茅母操持,茅大昌一个大男人,哪干过这个,别说伺候人了,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茅大昌正心烦意乱,手足无措的时候,尹玉莲那破锣嗓子就在院子里炸开了。
他一听尤婷婷回来了,心里反倒踏实了些。
昨晚,他跟儿子去求了签,那签文上说,这桩婚事,虽说是阴差阳错,可也是命中注定,改不了了,只能认命。
既然是命,那就只能这么着了。
总不能为了这事儿,把家底都折腾光吧?
“婷芷,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茅大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也软了下来,可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块脏抹布。
尤婷婷今天本来就打定主意要回来的,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可刚才听茅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恨不得她永远别进宋家的门似的。
她心里头,顿时就七上八下的,没了底气。
她娘刚才那一通乱嚷嚷,把话说得那么死,万一宋家真的不让她进门,她这脸可就丢大了。
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茅大昌的态度让她稍稍安了心。
看来,宋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回旋的余地。“爸,我回来了。”
尤婷婷低眉顺眼地唤了一声,尾音微微打颤,像是风中摇曳的枯叶。
茅大昌眼皮都没抬,只把身子往旁边一侧,让出一条路,手里还捏着那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在膝盖上蹭了蹭。
“嗯,回来了就好。老太太房间缺人照看,去看看吧。”
尤婷婷心头一跳,像是揣了只小兔子。
公公这反应,不冷不热的,是已经把自己当儿媳妇了?还是根本不在意她回不回来?之前负气回娘家的事,他这是翻篇了,还是憋着后招呢?
她不敢细想,只觉得心底那点刚冒头的喜悦,又被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给浇灭了。
但转念一想,不管怎样,这日子总得过下去。茅世寇那木头疙瘩,不跟她道歉,她也得先忍着。
这么自我安慰着,尤婷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朝茅奶奶屋里挪去。
进门这几天,茅奶奶面上看着还行。她还记得自己闹着要回娘家那天,老太太急得什么似的,抓着她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就冲这份“情意”,尤婷婷觉得自己以后也该对老太太好点儿。对公婆也得客客气气的。
没准,日子久了,茅世寇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也能被她焐热乎了,回心转意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戏,脚步也轻快了几分,仿佛已经看到了茅世寇低头认错的那一天。
“奶奶!我回来了!”
尤婷婷推开门,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雀跃,像只归巢的小鸟。
可下一秒,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像一记闷棍,狠狠敲在她头上,熏得她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屋里,陈年尿骚味和新鲜屎臭味交织、发酵,像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熏出来。这股味道,像一只有形的、黏腻的手,死死扼住了尤婷婷的喉咙。
茅奶奶直挺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看到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孙媳妇回来了,她原本是想扯出一个笑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