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茶水清透中带着一股茶叶的香味儿,可这碗茶水不仅寡淡的几乎没有茶叶的味道,还隐隐约约的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许漾不动声色地抬眼一瞧,零碎的几根茶梗躺在搪瓷缸底,磕碜的令人心慌。
王建军也喝了出来,他严厉的目光就刀子一般射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大梅,这明显不是他说的那罐茶叶,而是之前称的用来煮茶叶蛋的散茶叶,之前放在厨房里头不小心沾了水发霉了,后来被李大梅重新晒干收起来了。
李大梅有些心虚,她目光闪躲,根本不敢看王建军的目光,索性垂下了头。
王建军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将许漾和周劭手中的搪瓷缸子拿到了茶盘上,他端着茶盘站起身,“这茶叶孩他妈不知道放那儿,拿错了,我给你们换一下。”他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实在是觉得丢脸。
许漾和周劭对视一眼,周劭伸手拉住王建军,“哎,不用换,咱们这些大老粗哪儿喝的惯茶叶呢,还是凉水解渴,我就爱喝这凉水。”
“营长,不,我......”王建军还是想要重新换茶叶再泡一杯茶,怎么也得把这场面给圆过去。
周劭却伸手将他摁下,拿起自己的那杯茶仰头把茶一饮而尽,“解渴!”他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放,顺势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放到茶几上,“这是你嫂子家乡的特产,给你们尝尝,别嫌少。”
“不嫌少,不嫌少。”李大梅有些局促的看着那几包油纸包的东西,“这,这怎么好意思。”
“是啊,营长,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王建军伸手要将礼物塞回周劭怀里,却被周劭伸手按了回去。
许漾笑着开口道:“拿着吧,咱们这栋楼每家都有。”她伸手指着桌上的礼物,“我们桐市的特产,给你们都尝尝。”
周劭拍了王建军一掌,他故意板着脸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跟老子客气了?”
王建军这才松了手,笑着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东西送完,许漾给周劭使了个眼色,周劭站起身来,“我们家几个孩子还等着我媳妇带他们去逛街呢。”
许漾跟着站起身,“是啊,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建军开口挽留,“这么快就走,再坐一会儿吧?”
周劭摆摆手,“你还不知道我家的小疯子,到点儿不回去指定闹的天翻地覆,实在是待不住了。”
周茜的疯名全楼有名,王建军也有所耳闻,“那行,改天再请你和嫂子过来,咱们喝两盅。”
“行,我们走了。”周劭拍拍王建军的肩膀,带着许漾往外走。
“砰——”
门关上的瞬间,王建军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一把拽住李大梅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两步。
“你跟我过来。”王建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他拖着李大梅往厨房走,他步子迈的极大,李大梅跟不上,老式的布鞋在踉跄中蹭掉了一只,露出带着补丁的袜子。
厨房门被狠狠甩上,震得碗柜里的搪瓷缸“咣当”作响。
“你什么意思?!”王建军指着李大梅的鼻子恶狠狠的问,“我叫你拿柜子里的好茶你拿的什么?!”
他“啪”的一声拍在厨房桌面上,“你为什么要用那个发霉的茶叶,你知道不知道周劭是我的顶头顶头上司,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得罪人的。”
李大梅被王建军吓的缩了缩脖子,她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襟上的破洞。她嗫嚅道:“那,那也是正经茶叶啊,又没坏,不是一样喝的嘛。”她声如蚊蚋,“我自己也喝了的,没什么毛病。”
“放屁!”王建军一把掀开橱柜,拽出个发黄的布包。霉变的茶渣“簌簌”地落在地上,像一群逃窜的蟑螂。他抓着布包凑到李大梅面前:“你闻闻!这他娘是人喝的东西?”
“这不挺好的吗,就有一点儿霉味儿,又不大,这是放柜子里放的,晒晒一样的,那些贵的茶叶就留着以后喝,先把这些喝完。”李大梅的声音在王建军越来越吃人的目光中渐渐小了下去。
“你当营长是瞎子?你当人家尝不出味儿?”他咬牙切齿地指着客厅方向,“谁家好人家待客拿发霉的茶叶,这不是赶客是什么,我他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王建军的吐沫星子溅在李大梅脸上,“你他娘的能不能不在关键时刻犯浑!”
李大梅被王建军训斥的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哀嚎道:“我怎么了,我还不是想省点儿钱,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几个孩子吗?”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脸上的细纹越发的明显,“没钱能行吗,你每个月就那么点儿工资,家里这么几张口等着吃喝,每个月还要往你老娘那里寄钱,我不省点儿,咱们一家人出去喝西北风去啊。”
“呜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呜呜!”
“你简首——”王建军额角的青筋首跳,他咬牙看向李大梅,伸手指着李大梅说不出一句话。
许漾和周劭回到家,门刚开条缝,周茜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出来。她脏兮兮的小手死死箍住许漾的手臂,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偷吃芝麻糖留下的黑渍。许漾被拽得一个踉跄,后背“咚”地撞在门框上。
“逛街,逛街,走啊。”周茜一早就在门口守着,她这辈子还没逛过一次街呢,紧张死她了,她兴奋不停地蹦跶着,像只要窜天的猴。
周劭一把扶住许漾,眉头拧成了疙瘩,呵斥道:“乱晃什么,差点儿把人晃倒!”
周茜收回手冲着周劭翻了白眼,“我就急!”她仰头看向许漾,似是求证一般大声说道:“许女士答应我了!”
许漾配合的点点头,“我答应周茜了。”
周茜顿时像只斗胜的小公鸡,脏兮兮的小下巴扬得老高,她对着周劭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