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第二日凌晨时,不死心的匪徒又来了。他们这回学乖了,每人都带着一个锅盖护体,并声称要用火箭对付船上众人。匪徒点了几次火把没有点燃,折腾了一阵天色已经大亮。
那边匪徒听贾述说有得商量,情绪顿时松懈下来,不再喊叫,倒退着出去了,只留那头子蜷缩在锅盖后面,蹲下地等着。
贾述迎上跑来的罗老板,接过铜牌紧紧捏住,边走边向岸上挥手,“马上就过来。”
微娘挺身而出,一马当先,跑去就解开被拴着的小舢板了。
两人上岸,高举双手摊开五指摆动。
匪首探出头,看贾述用兰花指捏着一个物事,紧张的又缩了回去说:“江湖道义,盗亦有道,谈判之时,不能使用暗器,更不能偷袭。”
说完,他胆气壮了起来,豪气的把锅盖一甩,“快说,你们准备出多少银钱保命?今天算尔等运气好,遇到我辈良善之人。要是遇到一干亡命之徒,你们早已性命不保,也不能在此啰嗦了,更做不了如此吝啬的守财奴。”
两人见他说得十分有理,不禁连连点头。
贾述恭敬的递上手上铜牌说:“这是我东家的友人宋押司所赠,他说他是你的好友,见到你时替他向你问好。并要我东家转告他的原话给你听。说本想给你写信的,但苦于你不识字,只好让人口述了。
匪首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必如此絮叨。”
他说完见贾述已经正色直言,就支起耳朵细听。
贾述开口道:“押司说的是:大哥,好久不见。小弟宋施安非常挂念。身体可好?生活还宽裕不?家人都还平安健康喔?我友人罗老板,因家庭贫困潦倒,东挪西借,筹得些银两,在海上劳碌奔波,养活了一大帮老弱闲人,虽食不果腹,但不至饿死。
“比起大哥的生活,不知凄惨了多少倍。他至今还欠我五十两纹银未还,害我身上毫厘不剩。你弟妹马副将家大小姐已有五月身孕,身子沉重,却骨瘦如柴。
“大夫说是要买人参补气,小弟仅靠微博薪水养家,哪来的此项额外开销。如大哥你能慷慨解囊相助些许,小弟将感激不尽。以后大哥有事求于小弟,我一定鼎力相助,不取分毫。
“大哥如有此心,派人送来时,请在衙门口找一个叫韩流的卖饼小贩,交到他手里就行。如不放心,就叫他带路找小弟我亲自接待。
“本想写封信托罗老板带来,但想着你不识字,就不麻烦了。见话如见人,小弟我说完已泪湿衣襟。如来日相见一定想办法备一席盛宴招待,再诉衷肠。
“见到我友人罗老板时,请多加关照,能帮些财物就帮一些,不能帮就替我安慰几句,也显示出我们兄弟对苦难之人的同情之心。”
匪首听到此处已双手捂脸蹲了下去,哇哇大哭。众匪徒一拥而上,就要动手。匪首起身止住,往后赶开他们,抹了把眼泪朗声说:“我堂堂江湖好汉,有恩必报,即然是领兵马副将大人的乘龙快婿相求,必然不会拒绝。”
“马副将是谁呀?有那么大的面子吗?”匪徒中有人忿忿不平的问。
“马副将,马大人呀!”
匪首一听此言,情绪立即失控,跪下地哭诉了起来:“八年前,我一家七口,已饿了六天六夜,靠吃菜叶子、喝水果腹。老娘受不了了,趁家人不备要爬出去自尽,她趴伏在门坎上哭泣着喊叫说:就是因为自已不小心跌断了腿骨,筹钱请大夫医治,害得家里倾家荡产。
“她说她一把老骨头,活着已是贻害子孙。此时一定要去池塘投水,去与她三十年前在那里失足溺水而亡的老伴相聚,也好脱离人间苦海,不用忍饥挨饿了。老娘哭喊道: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我家人听了已是哭声震天。
“马副将一家正吹吹打打过来,是要送马大小姐去宋家完婚。马大小姐身着嫁衣,还蒙着盖头,从轿中一跃而出,不顾马副将竭力阻拦、轿中还有小女孩哭着喊‘姐姐’,她也不应,横抱着我老娘就进了屋内,放在了屋中间地上的稻草堆上。她扫视了一眼,见我家徒四壁,眼中顿时泪如雨下。
“她问了我名姓就走了出去,回来时拿过来一个布包,丢在稻草堆上,转身就走,我捡起打开一看,两块银锭闪闪发光。
“我就追出去问:救命恩人姓甚名谁?她边上轿边说,她是‘淑士国’领兵马副将家的长女马大小姐,此地宋押司即将入门的新媳妇即是她。二十两银子是宋押司给她的彩礼。
“此时宋押司也正好赶到接她。她对我说:‘不消言谢,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一家得了此银子救济,富裕了起来,老娘两年前才无疾而终。只到去年遇水灾,家里被冲得一干二净,地里又颗粒无收,顿时又陷入困境,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我等只对外面来的客商索取财物,对内却是秋毫无犯。因此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手不管了,而且说我等是义匪:自谋生路、精神可嘉。去年年终还请我等聚餐了一次,发放了些米和油,以示嘉奖。并说:秋收过后必须解散。
“眼见就要秋收,我众位兄弟就想着再收入几把大的就金盆洗手。那成想今日遇到了你等比我们兄弟更穷的穷鬼,还是恩人家的朋友。罢了、罢了,不管怎样,马大小姐夫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说完就去怀中掏摸出两个铜板,自已觉得有点少,又去揪住一个兄弟,从他怀中强行摸出两个一样的铜板,一把塞到贾述手中,大手一挥,“收工。”
众位小弟只好垂下手中锅盖,拖拖拉拉的走了,有几个边走边回头骂骂咧咧的往地上吐口水。
微娘满脸崇拜,看着贾述,伸出大拇指说:“巧舌如簧、以柔克刚,双方不伤毫毛,比棍剑还好使些。”
贾述腰身一挺,扬眉笑了。
船上人群欢呼起来。两人抬头一看,已经日上三竿。
回去后,贾述把四个铜板递给罗老板说:“这是匪首看宋押司之面,给的几个骚扰费。”
罗老板感动的望着岸上方向连声说:“谢谢”。
姑老爷感叹着说:“此国人果然都是宅心仁厚,只是嘴上略有些恶毒而已,其一举一动还是令人敬佩的。”
此时两个船工一手拿工具,一手抹嘴巴,要过去女侠船上,继续检修去了。
罗老板豪爽的说:“今日不需做买卖了,连着两天惊吓,大家都需静养几日。”
众人散去,各自闭门歇息。小花赶去厨房看,见自已插不上手帮忙,也回去睡了。里面王师傅和黎离一直在忙碌,之前外面如此紧急喧闹,他俩都没有出来看一下热闹。
睡到小花高声在外喊吃晌午饭,微娘才饥肠辘辘的醒来。她睡得深沉,小花几时起来的她完全不知道。
门一打开,她就听见有一些幼儿哭啼的声音从岸上传来:“啊、啊、啊”此起彼伏,吓得她赶忙走出去扶舷往岸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