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我不配啊~~~
悠扬婉转又之际天灵盖的声音在招待所的一楼回荡,很是均匀的钻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
本来准备好了话术,结果声音被盖住了的容婉月差点把舌头给咬下一块肉来。
这是个什么路数?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个什么节奏?
从李娇男那里继承了表演天赋,并将这门天赋落实并发扬光大的容婉月是真的懵了——她妈只告诉她大胆做,一切有妈妈撑腰,没有告诉她,原来戏都是能自已抢来的呀!
这戏抢的,差点废了她的舌头,真真是好不要脸的做派!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被人抢戏的容婉月,在心中唾骂了容笑笑一番,缓了缓自已差点被咬烂的舌头,深吸了一口气,就想要将这戏现学现卖的抢回来。
但是,抢戏这门功课容笑笑修炼了很多年,在精神病院那样,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受控制的地方,她都能将戏抢过来之后不被人再抢回去,容婉月这么一个现学现卖的,又怎么可能抢得过她呢?
“你……”
“我自是知道我人微言轻,在这扔个钢蹦儿下去,都能激起一片响的地方是说不上话的,可是我的心里苦啊,我的心里苦的不得了哇哇哇~~~”
“我妈……”
“我妈是个命苦的,十七八岁就嫁给了容满江,然后便生了我,死的时候都没到三十五啊!无论是下地赚工分,还是家里家外的闲散活计,爷婆一句长嫂如母她都得干啊!也正是一句长嫂如母,她吃的都是家里最少的啊!还没来得及让我妈她好好享享福呢!谁想到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啊啊啊啊~~~”
“我爸……”
“说句难听的,容满江个杀千刀的呀!怎么就那么狠得下心抛妻弃女呢?要是嫌弃我妈不能给他带来助力的话,当年他憋着别娶不就成了?反正他转过年就来当了兵,当了兵没多久就娶了二房!何必在老家多娶一个呢?我遇上的大爷大娘他们说的没错啊!容满江这个杀千刀的就是想找个免费的下人,伺候他们家上下呀!啊啊啊啊~~~”
容婉月一连三次抢戏,没有一次成功不说,还激起了容笑笑的表演欲望,让整个招待所的大厅声音回荡的更加的“壮观”了。
容笑笑的哭嚎声中充满了真情实感,所以哪怕这声音大的让旁边的人听了头痛,也成功的将那些情感比较充沛、共情能力比较强的人同情之心四起。
甚至让有些人从她的话中提取到了共鸣的点,现在已经开始小声的议论咒骂起来了——议论的自然是她们与容笑笑母女二人所遭遇的共通点,咒骂的自然是不当人的容满江。
看管起来的容满江,哪怕裹着被子,还是打了大大的两个喷嚏。
而在现场的容婉月?她已经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她敢说,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抢戏的人!
瞧着她哭嚎的那么的丝滑,但却每一段话都能和她蹦出来的字儿对应上!
她说个“我”,容笑笑就哭自已。
她说个“我妈”,容笑笑就开始哭自已亲妈。
她说个“我爸”,容笑笑就开始咒骂容满江!
所以,这人果然跟她一样,都是装的!且段位还比她的段位高!
这一段又一段的话噎下来,现在这会儿,容婉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容婉月不说了,没有听见容婉月的下一句话,从而精准哭嚎的容笑笑也住了嘴。
哦,不,不应当说是住了嘴,而应当说是停下了说话,只剩了哭泣。
容笑笑一边哭,一边拿目光去描容婉月,然后要看看这位在学校里演戏,把霸凌者和被霸凌者对挑身份的人在自已停下了哭嚎,只剩下哭的时候,会说一些什么话。
却未想到,也不知是自已给容婉月的冲击太大,还是刚刚容婉月咬舌头的时候咬的太疼,周围来看热闹,听八卦的这些人说小话的声音都停了,整个厂子里又只剩下容笑笑的哭声了,容婉月依旧没有说话。
既然她不说话,那就自已来说吧!
瞅着容婉月闭着嘴拧着眉头的样子,容笑笑还是非常好心的将她归类为舌头咬疼了,然后抽抽搭搭的继续发言起来:
“原来,原来,原来如此!你这般大的阵仗找过来,原是来找我的不痛快,让我哭断肠去,最好哭死了事的!我是真的傻!明知你一个二房生的来找我绝对是充满了恶意,却也没将你骂出这门去!你本就是个在学校里颠倒黑白欺负人的,如今怕不是拧着念头,想要让我看着你们姐弟二人白嫩、喂养的极好的样子,从而气得背过气去!呜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我只是想要给我妈讨个公道啊!!!”
一通输出,容笑笑再次调动起了周围围观的那些人的情绪。
可是,容婉月依旧没有马上说话,反而从原本正常站着的样子转变成了微微垂下头去。
瞧她这副模样,容笑笑便知道,她应当是琢磨出来了什么应对之法,冷眼瞧着看这人还能弄出什么样的法子来。
但容笑笑瞧出来了,并不代表站在容婉月身后的容天赐瞧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负负为正,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容天赐并没有遗传到李娇男的表演天赋,目前看来也没有容满江那样深的心思,所以对于姐姐容婉月的酝酿情绪憋大招,他是丁点儿都感受不到的。
感受不到容婉月在憋大招,但他能感受得到这周围人对她们姐弟二人瞧不上的态度,也能听到那些人并不是非常清晰的小声的闲言碎语。
所以,怕自已坏了姐姐容婉月的事儿的容天赐,在憋了许久之后,于容婉月正要表演之前,酝酿好了情绪的容婉月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边,容婉月眼泪汪汪的抬头,一句“你怎么可以这样胡说?”还没有完全出来。
那边,容天赐上前一步,手指头一伸,指向容笑笑的鼻尖儿,开始了他这个年纪的小少年会有的怒气发言:
“你再敢在这胡说八道,我爸妈可不是一般人,信不信我扒掉你一层皮!”
姐弟两人是几乎同一时间有的动作,但容婉月的运气有点寸,容天赐的发言先于她的动作与发言之前。
所以,在她说出那句“你怎么能这样胡说”,并作势要晕过去的时候,容天赐的扒皮发言已经完成,显得容婉月的那副做派,仿佛是在指责容天赐的不对似的。
容婉月简直都快要急哭了——这份急哭了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是属于容天赐的。
然而,被容天赐油到了的容笑笑怎么可能让容婉月的表演有一丝丝的瑕疵呢?
既然都要选择晕倒了,就算是不真的晕过去,晕倒所呈现的摔下去,那就一定要贯彻到底!
所以,搓了搓手的容笑笑从空间里拿出来一颗小石子,借着自已表演被容天赐的话吓到的样子,手上动作飞快,快到旁人看不清的速度之下,将那小石子打到了容婉月的膝盖上。
本来是在表演即将昏厥,却被自家弟弟的发言惊得不得不再往回站的容婉月被这小石子一打,根本没能成功的站稳。
只听“扑通”一声,便四仰八叉的摔在那儿了。
容婉月在外行走的人设是淑女小白花,平日里最喜欢维持自已的形象,更见不得自已丢脸。
现在这样四仰八叉的倒下去,还是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中,她整一个满脸爆红,恨不得马上掩面钻地。
但她感受到了自已是膝盖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才摔下去的,这种情况之下丢人,那就是别人的责任。
所以她急忙把自已从四仰八叉调整到坐好,拽了一把自已那没眼色的弟弟,让他将自已扶起来,捂着膝盖,眼泪盈盈的看向容笑笑。
“姐姐,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这么对我啊!”这是又换了策略了,是不管在上中的那一下是不是容笑笑做的,都要赖给容笑笑了,谁让容笑笑刚刚不是直愣愣的站着,而是有其他的动作在痛苦呢:“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可你怎么能对着我的腿下手呢?不!如果你对着我的腿下手就能消气的话!那你,把我的腿打断都行!”
这年头不流行紧腿裤,裤子腿儿都是偏肥大的。
容婉月为了证明自已的腿的确是被攻击了,直接将裤腿挽了起来,向大家展示了她那红肿了一块的膝盖。
膝盖上的那一块红肿不算大,看颜色能够看出来是刚受了不久的伤。
而容天赐这次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开始在地上摸索着找起了伤她姐姐的东西。
这年头,又不是后世那样,处处干净整洁,招待所的大堂里连个石子粒都看不见。
今天这招待所的大厅比较热闹,人来的比较多,所以能找到的石头子还真有几个。
但是吧,那石头子跟容笑笑扔出去的比起来,简直大了不止一倍。这样的石头子,就算是容笑笑力气大、手又快,扔出去又怎么可能不被人看见呢?
容笑笑扔出去的那个石头子,早就在容笑笑的注视之下被容天赐踩到了橡胶鞋底里头。
所以,容天赐找起来的那些,真就没有一个是真的。
本来容婉月的这番举动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荒唐了——毕竟根本没有一个人看见笑笑有扔什么东西去砸容婉月的举动。
现在再配合容天赐找出来的这些石头,大家更觉得这姐弟二人是在没事儿找事儿了。
不仅是围观的人这么觉着,就连容婉月和容天赐姐弟二人也有些这么感觉。
所以,找到石头子儿的容天赐,只是把那些拿起来和姐姐看了一眼,便就将东西丢了。
而容婉月,总算是开始反思自已刚刚的举动的不妥了。
——她真的是顺风顺水顺惯了,居然在丢了人之后,一个念头搞出来这么容易惹人笑话的事情来!
容婉月深刻的反思自已,容婉月觉得自已的手段还是低了,容婉月认为容笑笑不比学校里那些女生好对付。
最后——容婉月觉得这都是容笑笑的错!
若不是容笑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若不是容笑笑给她爸妈找事,若不是容笑笑刚刚抢戏似的先发制人的哭嚎,她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儿,又怎么会在脑子发懵的时候搞出来这般令人发笑的举动!
这都是容笑笑的错!
今日来找事儿,没比的上容笑笑的速度。
今日来卖惨,没比得上容笑笑的声音。
今日来反向诬陷人,还因为慌乱用错了方法落了下风。
容婉月现在想离开,但却不知该如何离开。
刚刚她说出来的话对面的容笑笑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所以,不知道如何破局的容婉月继续了之前的举动——双眼一翻,软软的晕了下去。
这回,没有人中途打断她的晕倒了,所以她如自已所愿的倒在了容天赐的身上,听到了大家喊的赶紧送到医务室那边去。
容笑笑抹着眼泪,看着眼前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开始呈现散场状的众人,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黄菊花他们好玩!不知道容婉月对上黄菊花,会是个什么样的节目效果?
还在面无表情流眼泪的容笑笑以手遮面,打算送容婉月最后一程,再给今天的节目来一个收尾。
却不曾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什么人都能出来。
大部分人是同情容笑笑这个小可怜的遭遇的,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别人,对别人指指点点。
俗称——爹妈味贼重。
“容家大丫头。”有人因为容笑笑是容满江的长女,直接给她安了这么一个称呼:“都说长姐如母,再怎么的也是大人们之间的事情,这婉月和天赐好歹和你也是姐妹和姐弟,长姐如母,就要有长姐如母的样子,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瞧这扑面而来的爹妈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从哪个封建旧时代跑出来的远古爹妈呢!不仅是远古爹妈,还是圣父圣母款的!
“兄弟姐妹?”
刚好容笑笑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净呢,她直接红着一双眼冲着说话的那人抛过去一个“原来你这个陌生人也要欺负我和我死去的妈”的表情,三分凄然、三分痛苦、三分悲哀莫于心死的颤抖着嘴质问:
“害了我妈的命,又差点要了我的命的一家子,哪门子的兄弟姐妹?莫不是您喜欢这样的?若是您喜欢的话,我倒也不介意真诚的为您送上祝福!这样要既要我妈的命又要我的命的父亲家人、兄弟姐妹,我消受不起!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