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名公安姓严,年纪要比老公安小许多,但比小文大一轮,年纪不上不下的一个中年人,在派出所也是有些资历的。
他是派出所里头,他这个年龄阶段那一批中,学历最好的那一个。
所以,在处理问题的时候,总是会想很多。
就连这次跟着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别人可能是来看热闹,但他不一样,他是来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到派出所来找事的,是不是假借哭丧之意,想要对派出所不利。
毕竟,这年头,不仅仅有普通百姓,还有那些极个别的隐藏起来的间谍。
严公安的警惕性很高,这也就导致了他一直在观察容笑笑的一举一动,并在听见容笑笑说他那前爷婆家丢了房之后,很快的将有些事情结合在一起,并开始怀疑容笑笑——虽然这种怀疑格外的荒谬,但那事情的荒谬程度就他的怀疑有一比,他便也能说服自已按照思路查下去。
他怀疑上了容笑笑,看向容笑笑的目光之中就多了几分探索与审视。
这种探索与审视也许放在普通人的身上,并不容易被发现。
但容笑笑不一样啊!
上辈子虽说被关在精神病院,但她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神经特别混乱的那一批,反而是属于因为感知过于灵敏从而导致行为异于他人、加上情绪分裂化严重才被关进去的那一批人。
哪怕是她有资格出院,都不是因为她的“病情好转了”,而是她能控制住自已的情绪放缩,所以才出的院。
就是比较倒霉,院还没出呢,人就先噶了。
有这样的经历与背景,严公安那目光审视在第一时间就被容笑笑感知到了。
虽不能确定严公安的审视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容笑笑能感觉到那目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且那目光给他的大脑皮层传递了名为危险的信号。
一个公安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刨除掉许许多多的不利因素,容笑笑很快就确定这位盯着他看还问了话的公安是怀疑她了。
毕竟,容满花家大丢东西,容家整栋房子都丢,还是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共通点的——容满花家丢东西的那天她住过,容家丢房子的时候,她虽有不在场的证明,但却并没有离开村子。
虽说容满花家大丢东西,容家整栋房子的丢,这两件事情都非常具有玄幻特色,在这个并没有法术并没有灵力的年代,一看就能给判成悬案。
但是,社会规格是死的人的,脑子是活的,总有人会天马行空的想嘛!
眼前这个严公安,显然就属于严谨之中,又带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的。
“是的,就是那家!我前爷婆家!”容笑笑心里提起了对严公安的警惕,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丝的表现出来,还很是肯定的回答。
回答完之后,又是一副将后槽牙都快要咬碎的模样,狠狠的说:
“也是老天有眼,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把容家的房子偷的只剩下宅基地!要我说就是活该!他们害死了我妈,怕被发现,将人送去火葬场一把火烧了,现在连证据都找不到!还吞了我妈的嫁妆!真是活该!好得很!让我痛快的不得了!”
说着说着,容笑笑还使劲的拍了拍大腿。
只不过,她拍了老半天,拍的并不是自已的大腿,反而是刚刚席地而坐的时候,刚好坐在她旁边的小文的大腿。
小文疼的龇牙咧嘴,迅速的撤回了一条大腿,默默的揉着腿咧牙。
老公安猜出了严公安的想法,趁着严公安还没有说话,对严公安摇了摇头。
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的严公安闭住了嘴,但却并没有打消对容笑笑的怀疑——虽然容笑笑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但两个出事的地方都和她容笑笑有关,他又怎么可能立刻的打消怀疑呢?
他闭嘴,只不过是因为老公安让他闭嘴,且这会儿的确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
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说再多都是枉然,但严公安既然已经产生了怀疑,那边定然是要追踪调查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同事的身后,并开始琢磨着调查方法了。
没有了他的目光,容笑笑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不少,说话的时候也稍微带了点淑女成分。
也正是因为严公安没有再继续他的话题,说话的权利又落回了老公安的手上:
“小同志呀,这容家那一家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血亲……”
老公安的话并没能说完,他这话一出嘴,容笑笑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可能让他将这如同废话一般的话说完呢?
“血亲?哪门子的血亲?谁和谁是血亲?”容笑笑打断了老公安的话,用一连三问堵住了老公安的嘴,然后略带嘲讽的说道:“回回都有人拿血亲来堵我的嘴,我真他爹的都快说倦了!谁家血亲要你妈的命?谁家血亲伸手就要你的命?谁家血亲在你上学的年纪,要将你卖给山里的老男人?谁要是觉得这样的血亲好,我免费,不,我倒贴钱送给他!”
容笑笑的这番话出来之后,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咽了一口唾沫,且老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劝人的时候,什么话都能往出来说,但当别人劝到你身上的时候,那便是无论说什么话都需要过一下脑子了。
就像容笑笑说的这样,这样子的家人血亲,谁敢要啊?
就算是贴钱贴到身上来,这么一家子转着弯算计人的东西,一个两个还算好对付,一堆的话,混不吝的招数层出不穷,谁又能确保自已一直不中招呢?
所以,这样的血脉亲人,不敢要不敢要!
再这样以已度人一下,自已都不敢要的情况之下,再劝别人要包容,要体谅,要顾及这个样子的血脉亲人,那简直就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老公安也顺利的清楚了容笑笑对于自已有可能会背上“不孝”的罪名的态度——就是无所谓,妈都死了,那一家子,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这么一来,了解到了情况,老公安也就知道后续该怎么继续说了。
只是,话说到这儿,时间也过去许久了,犟驴听的都想要睡觉了,红星生产大队那边赶着牛车来追容笑笑的人怎么可能不到呢?
在这算是偏远的小镇底下的生产大队,容笑笑想要告到中央去是完全不可能的,着急忙慌的时候所有人都脑袋一懵,坐在牛车上往镇上赶之后,已知牛车的速度就那么快的情况下,大家的脑壳被冷风一吹,都能顺利的判断出容笑笑是去哪了。
所以,一路紧赶慢赶,顺带还给人指了个路之后,大队长张铁牛和二牛一起驾驶的牛车就顺利进镇,且靠着“骑着驴的小女孩”这样比较稀罕的事带来的便利,成功的找到了这边的派出所来。
隔老远,牛车上的这些人就看见派出所门口围着人。
走近了,站在牛车上踮脚一瞧,就成功的看见了容笑笑,以及趴在容笑笑身边昏昏欲睡的一大坨的犟驴,。
瞧着容笑笑只是头发别致了些,瞧着犟驴只是瞌睡了些,以张铁牛为首的红星生产大队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可容笑笑旁边坐的都是公安,大家松了的这口气马上提上来,挤开人群进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容笑笑跑到派出所门口来哭,除了招来的人多了点,其实影响不大。
她所说的那些内容,只要调查出来为真,后续的处理便是公安这边的确需要干的事情。
所以,张铁牛他们挤进来询问情况,两边的情况一沟通,暂时对容笑笑这个骑驴赶来哭丧的少女的处理,便只有一个批评教育。
而批评教育的内容还是围绕着容笑笑纵驴狂奔、大庭广众之下哭丧,微微有些影响环境这一方面。
但体谅容笑笑受了刺激,心情实在是不好,这批评教育也根本就没有几句,不过是多嘱咐了红星生产大队的人一番,让他们看好驴和牛,别让小孩子轻易就能碰到这些不怎么受控的东西。
这么一番话后,容笑笑就可以被张铁牛他们带走了。
至于后面的一系列处理,自有老公安这边带着人去。
因为这牵扯到了妇女儿童,又牵扯到了买卖婚姻,老公安这边还去找了妇联的人一块儿。
妇联这边因为这段时间对于容满花的调查,且是头疼着呢,就感觉一天到晚正事没怎么干,专门就去翻找在她们这上过一段时间班的容满花的事情了。
现在派出所这边主动给他们递了一个本职工作上的事情,虽说是要跟着往红星生产大队那边跑,但不想再去翻找有关于容满花的材料的妇联众人,那叫一个积极乐意,格外配合。
公安这边有车,所以比之坐着牛车带着驴回去的红星生产大队众人,他们竟是前后脚到的。
容家那边,因为他们自已找的人惹到容笑笑头上闹了一场,容家那堆着砖的宅基地,帮忙的人已经都跑了——大家觉得如果再帮忙的话,容易被别人误会成容家人的同类,直接坏了名声。
至于被容笑笑打得脸上像萝卜丝开花似的三人?
张铁牛有吩咐,支书和会计盯着,早就被人绑着,关到大队的空仓库里了。
这会儿派出所和妇联的人来了,那三个被绑成麻花的人,也马上就被带了出来,重新带回了容家的宅基地那边。
前前后后相隔的时间不算久,那三个满脸萝卜丝开花的人真真就是一脸懵。
等到他们被问话的时候,三个人还不在状况之内,且似乎是脸上萝卜丝一样的伤口还疼着,张嘴就是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