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婉携江知许踏入尚书府,笑声仍在唇边萦绕。
抬眸间,正厅之中,江承平赫然在坐。
他面色冷峻,神情肃然,周遭气息仿若凝霜。
而柳清身姿婀娜地站在一侧,眼神却透着几分得意与狡黠。恰似一只静伏的猫,暗中窥视着周遭的一切。
见状,江知许的笑意瞬间僵在了嘴角。
苏翎婉也悄然收起了笑容,心下涌起一丝不安。
“老爷这是?”
江承平没有理会,只盯着江知许,一声怒喝。
“跪下!”
声如洪钟,震得厅中之人皆心头一凛。
江知许心中一紧,却仍强撑着镇定,挺直脊背,直视着江承平的眼睛,缓缓屈膝跪下。
苏翎婉见这场面,更是有些不知所措,眉头紧蹙看着上位的江承平。
“老爷缘何这般大动肝火?知许不过是陪着我在那街市上闲逛了片刻,莫不是这街市,咱们母女都去不得了?”
话落,一声娇笑便不合时宜的从旁侧传来。
只见柳清那精心描绘的眉眼间尽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却又很快地垂下眼帘,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边的发丝。
“姐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妥当了。”
柳清朱唇轻启,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娇嗔。
“老爷缘何动怒,这事儿啊,还得问问咱大小姐才是。”
说罢,她微微侧过头,用帕子掩住嘴角。
“你可知错?”
江承平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无尽的威严和压迫感。
“你好大的胆子!”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猛地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你竟然想退婚?!婚姻岂是儿戏?昱修刚刚凯旋而归,如今在朝堂之上可谓风头无两,多少名门闺秀求之不得!你怎能如此任性胡为,说退就退?”
说到激动处,江承平的额头青筋暴起,他停下脚步,再次怒目圆睁地瞪着江知许。
江知许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
犹记幼时,家中也曾有过一段暖融岁月。阖家之景,暖如春日。然不知缘何变故,父亲开始待她与苏翎婉的情意日益凉薄。
往昔那些亲昵关怀之语,渐次消弭于岁月长河之中。
时至今日,父女相对,再无半分宠溺疼惜,只剩疏离淡漠之色。
苏翎婉拦在江知许身前,开口。
“若老爷是因此事动怒,大可不必。此事我亦知晓,是我应允的。若要罚,便连我一同罚了!”
江承平看着苏翎婉,满目震惊。
一旁跪着的江知许也开了口。
“父亲,女儿不愿嫁!”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
“大夏有律,朝中官员成亲五年内,不得纳妾。
我不信您没听过近日的传言,谢将军分明是想着将白姑娘一同纳进府的。
这个脸,他们将军府丢的起,我们尚书府,难道要为了权势,陪他一起丢吗?”
“放肆!”
江承平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震颤起来。
柳清在旁,眼珠子滴溜一转,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
“大小姐,您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莫不是暗指老爷贪图将军府的权势,全然不顾您的终生幸福?”
江知许眸光似冰,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柳姨娘不必在此惺惺作态,您巴巴地将此事告知父亲,不就是瞧中了将军府的丰厚聘礼,生怕我一旦退婚,那些财物便会被悉数收回,断了您的财路吗?”
见她依旧牙尖嘴利不知悔改,江承平更是怒火中烧,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厅中回荡,江知许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
她的身子微微一晃,却仍倔强地保持着跪姿,只是眼中的光芒愈发夺目。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如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径直跑到江知许身前,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小小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奶声奶气地冲着江承平喊道。
“父亲为何要打姐姐?!”
“小翊!”
见他出现,柳清慌忙迎上前去想将他拉走,生怕江承平会将怒火转到他身上。
江翊却倔强的挣扎着不肯移步。
他年已五载,虽为柳清所出,但自幼养在苏翎婉名下,也得个嫡子的名号。
前些年苏翎婉出事后,柳清本欲借此将他抱回膝下抚养,谁知江老太太横插一脚,硬是把他抱去养了。
如今闹得整个府上,他倒与她这个亲娘不甚亲昵了。
柳清正想强行将他抱走,面前却传来了江老太太的声音。
“这又是闹何?老身不过带着小翊去庄上玩了半月,一回府便又见你们这般大动干戈。都是一家人,有何事不能一同坐下说话,非得剑拔弩张的?”
江老太太逐步走近,江承平与苏翎婉忙不迭躬身行礼,齐声道,“母亲。”
柳清亦即刻停了手中动作,柔顺地福身行礼,轻声唤道,“老夫人。”
其音未落,江老太太犀利目光已如电扫来,寒声道,“你不过一介姨娘,也配拉扯府上的主子?”
分明是指她方才欲强拉江翊之事。
柳清轻抿朱唇,眼帘微垂,屈膝下跪,温顺之态尽显,低声应道。
“是,老夫人,妾身知错。”
“母亲”,江承平欲张口求情,却在江老太太凌厉眼风扫过时,将话咽了回去。
“既已知错,便罚你在屋内禁足半月,好好养养性子,你可服气?”
柳清紧咬下唇,眸光悄然瞥向江承平,似在盼他出言相助。
然良久皆无动静,她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应承。
“是,老夫人。”
言毕,便自行退下,回返屋中。
待她离去,江老太太神色方稍霁,俯身搀起尚跪于地的江知许。
“来,知许。”
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速去将我房中的玉肌膏取来。”
身后一丫鬟闻命退下。
“祖母,不碍事的,我这脸过几日便好了……”
江知许唇角牵强扯出一抹笑。
江老太太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眶,语带不容置疑之态。
“姑娘家的肌肤最是娇弱,此事不可小觑。”
俄顷,丫鬟便携玉肌膏匆匆折返。
江老太太伸手接过那精致的膏药,而后轻轻托起江知许的下颌,目光中满是慈爱与疼惜。
她小心翼翼地将膏药均匀地涂抹在江知许红肿的脸颊上,动作轻柔而舒缓。
直至确认涂抹妥当,江老太太方微微点头,神色稍缓。
轻声嘱咐江知许回房好生歇息,这才放心地让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