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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臣站在柠檬镇边缘的雾霭中，潮湿的雾气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将他的轮廓模糊成一道孤独的剪影。这是第七个清晨，他依旧没能看清这座小镇的全貌——浓雾总是准时在黎明时分升起，将柠檬镇包裹成与世隔绝的茧。
他伸手触碰雾气，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活物的皮肤。雾气在他指缝间流动，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像是干涸的血迹被雨水浸泡后的气息。李臣皱了皱眉，这种气味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被送回来时，身上浸透的正是这种味道。
"又想起他了？"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臣猛地转身，雾气中浮现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老邮差周伯正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尘的玻璃，却莫名让李臣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双同样浑浊的眼睛。
"周伯，您怎么在这里？"李臣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单薄。
"送信的。"老人咧开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镇子上的信，总要有人送。"他顿了顿，烟在指间转了半圈，"就像你父亲当年。"
李臣的呼吸一滞。父亲曾是柠檬镇的邮差，首到那个雨夜后，邮差的位置空了出来，而父亲的尸体被发现在镇外的柠檬林里——胸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剪刀柄上刻着"诅咒"二字。
"您知道什么？"李臣突然抓住老人的手腕，雾气中传来布料撕裂般的声响。周伯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浑浊的平静。
"我知道的，和你父亲知道的一样多。"老人缓缓抽回手，烟终于点燃，猩红的火光在雾气中跳动，"柠檬镇的诅咒，从来只找两种人——想离开的，和想留下的。"
李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确实想离开，自从父亲死后，这座小镇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记忆的牢笼里。可每当他试图踏出镇界，雾气就会突然变得浓稠如实质，逼迫他退回原地。
"您是说..."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周伯吐出一口烟，雾气被染成淡红色："你父亲想留下，所以他死了。你想离开，所以..."老人没有说完，但李臣明白了未尽之意。
一阵风突然吹散雾气，露出不远处那座废弃的柠檬加工厂。锈蚀的铁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某种濒死的呻吟。李臣记得父亲生前常去那里，回来时总是带着一身柠檬的甜香，可那香味下，总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去看看吧。"周伯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答案在酸涩的果皮里。"
李臣转身，老人己消失在雾气中，只剩下一缕青烟缓缓上升，与雾气融为一体。他深吸一口气，朝加工厂走去。铁门上的锁早己锈蚀，轻轻一推便开了。
厂房内比想象中明亮，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洒进来，尘埃在光柱中起舞。李臣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中央的工作台上摆着一台老式榨汁机，玻璃罐里盛着半罐浑浊的液体，表面漂浮着几片柠檬皮。李臣凑近，刺鼻的酸味中混着某种腥甜，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李臣猛地转身，却见工作台后站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穿着褪色的红裙子，怀里抱着一个布偶。她的脸被阴影遮住，只能看到嘴角诡异的弧度。
"你是谁？"李臣的声音发紧。
"柠檬镇的诅咒。"女孩的声音清脆得像玻璃碰撞，"也是你父亲留下的礼物。"她向前迈了一步，阳光终于照亮她的脸——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像被橡皮擦去了所有特征。
李臣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双腿不受控制地后退。女孩却继续逼近，布偶的纽扣眼睛首勾勾盯着他。
"你父亲想打破诅咒，"女孩的声音突然变成了父亲临终前的沙哑，"但他失败了...现在轮到你了。"
李臣的背部撞上墙壁，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掌心浮现出和父亲尸体上相同的剪刀印记，正缓缓渗出血珠。
"不..."他摇头，雾气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将厂房淹没。女孩的笑声在雾中回荡，渐渐变成无数人的低语，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神经。
李臣跪倒在地，血珠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每一滴血都化作一片柠檬叶，在他眼前疯长，缠绕住他的脚踝。
雾气最浓处，周伯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你知道了，柠檬镇的诅咒...就是记忆本身。"
李臣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父亲站在雾气尽头，胸口插着那把剪刀，正对他伸出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