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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镇东郊有一片被雾气常年笼罩的湖泊，当地人称之为“镜湖”。湖水终年不结冰，水面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空与大地颠倒地映照其中。
林默站在湖边，黑色风衣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掌心依旧残留着剪刀印记，只是颜色比二十年前更深，像一块凝固的血痂。他低头看向湖面——水中倒影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布偶，布偶的纽扣眼睛正滴着血。
“你终于来了。”小女孩的声音从湖底传来，带着水波荡漾的回音。
林默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将手浸入湖水中。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管里游走。湖水的颜色开始变化，从透明逐渐转为浑浊的柠檬黄，最后变成浓稠的血红。
“你父亲剪断了痛苦，”小女孩的声音变得沙哑，“却忘了剪断爱。”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湖水中浮现出父亲的脸——那张脸正在融化，像蜡像被高温炙烤，五官扭曲成模糊的色块。父亲张开嘴，却没有声音，只有一串气泡从喉咙里涌出，升到水面后破裂成细小的血珠。
“你想让我做什么？”林默低声问。
湖水突然沸腾，无数气泡翻涌而出，每一颗气泡里都映着一段记忆：父亲在柠檬林里剪断脐带、母亲用剪刀挑开他第一颗乳牙、少年时用剪刀划开暗恋女生的信……所有画面最后都定格在同一把剪刀上——刃口沾着血，柄上刻着“诅咒”二字。
“剪断它。”小女孩的声音变得尖锐，“剪断你自己。”
林默从湖水中捞起一把剪刀。这把剪刀与二十年前他刺入胸口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更加锈蚀，刃口卷曲如老人的指节。他抬头看向天空——灰黄色的天幕正在重新聚拢，雾气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透明的蛇，缠绕住他的脚踝。
“你剪不断。”小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默转身，看见她站在湖面上，脚下没有涟漪，仿佛她本身就是湖水的一部分。她的脸开始变化，五官逐渐清晰——那是一张和林默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滴凝固的血珠。
“你父亲剪了二十年，”无脸林默轻声说，“却忘了剪断自己。”
林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剪刀，刃口映出自己扭曲的脸——那张脸正在融化，像蜡像被高温炙烤，五官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剪断我。”无脸林默向前一步，湖水在她脚下凝结成冰，“剪断你心里的我。”
林默举起剪刀，刃口对准无脸林默的喉咙。就在即将刺入的瞬间，他看见对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笑容他太熟悉了，二十年前，他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
“你下不了手。”无脸林默轻声说，“因为你就是我。”
剪刀从林默手中滑落，坠入湖水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湖面重新恢复平静，倒影中，无脸林默的脸逐渐模糊，最终变成林默自己的模样。
“你输了。”小女孩的声音从湖底传来，带着水波荡漾的回音。
林默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镜湖，背影在雾气中渐渐模糊。湖水在他身后沸腾，无数气泡翻涌而出，每一颗气泡里都映着一段记忆——这一次，是林默自己的记忆。
柠檬镇中心的老钟楼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钟声在雾气中回荡，像一把钝刀缓慢切割着空气。钟楼下的广场上，镇民们自发聚集，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盏柠檬灯——灯罩是用柠檬皮制成，里面盛着半凝固的蜡油，火苗跳动时发出“噼啪”的轻响。
“雾要散了。”老妪站在人群中央，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预言要实现了。”
镇民们齐声低语，声音重叠成诡异的和声：“下一个剪刀持有者，将终结轮回。”
广场边缘，一个陌生少女静静站立。她约莫十七八岁，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上沾满晨露。她的掌心没有剪刀印记，却握着一把崭新的剪刀——刃口雪亮，柄上刻着“终结”二字。
“你是谁？”老妪眯着眼睛打量她。
“林默的女儿。”少女轻声回答，声音像风吹过柠檬叶，“我来结束这一切。”
老妪的瞳孔骤然收缩。她颤巍巍地翻开线装册子最后一页，发现剪报照片上的死者不知何时变成了少女的模样，标题也变成了《柠檬镇邮差之女离奇归来，胸口发现诡异剪刀》。
“你……”老妪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册子边缘，“你父亲呢？”
少女没有回答。她举起剪刀，刃口对准自己的胸口。就在即将刺入的瞬间，雾气突然剧烈翻涌，形成一道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林默的脸——那张脸正在融化，像蜡像被高温炙烤，五官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剪下去。”林默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带着水波荡漾的回音。
少女深吸一口气，剪刀刺入胸口的瞬间，雾气突然凝固成冰，整个柠檬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冰层破裂的声音从广场中央传来，老妪低头看——线装册子最后一页自动翻开，上面用红墨水写着：
“林默之女，生于诅咒，死于终结。”
冰层继续破裂，裂缝中涌出无数细小的剪刀，每一把都映着少女的脸。镇民们齐声尖叫，声音重叠成诡异的和声：“诅咒终结了！”
然而，就在冰层彻底碎裂的瞬间，少女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雾气中。
雾气重新聚拢，柠檬镇再次陷入永恒的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