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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用很高……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再次狠狠扎进宋万军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没有力气说话。
钱……又是钱！
三十万的高利贷像索命符一样悬在头顶，如今又添了这不知几何的巨额医疗费！
宋万军不仅是断了一条腿，更是断送了他最后一丝靠拼命工作赚钱的希望！
他感觉自己正被拖向一个无底的深渊，连带着他唯一的女儿。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身边紧紧抓着他手指、眼神空洞恐惧的女儿脸上。
那苍白的小脸，红肿的眼睛，微微颤抖的身体，无不刺痛着他作为父亲的心。
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想告诉她别怕，爸爸在，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诗音……”他嘶哑地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宋诗音猛地回过神，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父亲，小手抓得更紧了。
“爸……我在……你疼不疼？”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无助。
宋万军看着女儿，看着这个他用生命去守护，却被他连累陷入险境的孩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怆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疼”，想说“没事”，可所有的谎言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一滴浑浊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汗水和灰尘，砸在了洁白的枕头上，留下一个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病房里一片死寂。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照亮着病房。
宋万军断腿的剧痛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麻木而沉重，但心底那份被高利贷和自身无能逼入绝境的绝望比任何生理的痛苦都更加蚀骨灼心。
耳边还回荡着李凡临走时那句怨毒的“走着瞧”在耳边回荡。
宋万军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腿断了，钱没了，债更重了，女儿暴露在了豺狼的视线下……
前路，一片漆黑。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
沉重的石膏如同命运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这张病床上，也似乎禁锢住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可能。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看不到一丝光亮。
“爸……那群人……”
宋诗音对那群人很疑惑，印象中自己一家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当她听到什么还钱之后，脑海中就有了些许猜测。
宋万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视线，因为这声询问而缓缓聚焦。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对上女儿那双未散惊恐的眼睛。
宋诗音的眼神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此刻的绝望和无能。
一股强烈的羞耻和愧疚感瞬间冲垮了他试图维持的最后一点父亲的尊严。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坦白？
将如此肮脏，将他拖入深渊的真相告诉这个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想要给她一个干净未来的女儿？
这似乎比断腿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承受。
但……事情己经到了这种地步，不坦白也没有用。
“诗音……”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撕裂他的声带。
宋诗音屏住了呼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等待着他的答案。
病房里只有父亲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
宋万军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积攒勇气。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的灰烬。
他不敢看女儿的眼睛，视线低垂，落在自己被石膏禁锢住的右腿上。
“是……是爸爸没用……”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
“为了给你凑那三个疗程的钱……”
“我实在……实在借不到钱了……走投无路……我去借了……借了高利贷……”
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小小的病房里炸开。
宋诗音己经猜到了高利贷，但当真正的答案出现在自己耳边时，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高……高利贷？”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宋诗音。
她看着父亲那张因痛苦、羞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角滑落的浑浊泪水，看着他被石膏包裹的断腿……
所有的恐惧和疑惑，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对父亲无边无际的心疼和自责。
“爸——！”
宋诗音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悲鸣，猛地扑在父亲的病床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洁白的床单。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让你……让你……”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巨大的悲伤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病，痛恨自己成了父亲身上沉重的枷锁，将他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女儿的哭声和自责，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剜着宋万军的心。
不顾腿上的剧痛，挣扎着用还能动的那只手，颤抖着抚上女儿哭得颤抖的后背。
“不！诗音！不是你的错！是爸爸没用！是爸爸没用啊！” 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眼泪也汹涌而出。
“是爸爸没本事！保护不了你！还要让你担惊受怕……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是个废物……连累了你……”
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仿佛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恨不能代替女儿承受所有的苦难。
父女俩抱头痛哭，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充满了绝望的悲怆。
窗外冰冷的霓虹灯光，无情地照亮着这被苦难压垮的角落。
不知哭了多久，宋诗音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红肿的眼睛里虽然还盛满了泪水，却多了一种超越年龄的坚强和倔强。
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小手重新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用力地、紧紧地握着。
“爸！”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和坚定。“你别这么说！你不是废物！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你还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