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本应在今日出发回部落,但因为蛮珠和苏定岳屡次立功,仁帝亲自挽留他们。
蛮保在被仁帝接见时,颇有些酸楚和遗憾。
“圣上,其实我也很能打,要是我去,这功劳肯定更大。”
仁帝笑眯眯地看着他点头:“朕甚是不服,为何你父亲能有像你、像小蛮珠这样能干又可爱的孩子,朕的孩儿们……哎……”
他的眼锋扫过了人群后装鹌鹑的莘郡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等去了皇后宫中,这口气还没下去。
皇后宫中却忙得很,几个穿着命妇礼服的夫人正坐在皇后的下首喝茶聊天。
待仁帝进去,几位夫人立刻跪下行礼。
仁帝粗粗扫了一眼,见头上六树或五树的宝钿,青色藋衣上绣有五等或六等的稚纹,便知均是西五品大臣的正妻。
心中有些诧异,便略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走了。
皇后跟着他走了几步,到了殿外,轻言细语地问:“陛下为何皱着眉头?是有哪里惹得您发愁了?”
仁帝没好气地:“还不是小五。这孩子明明小时候又聪明又伶俐,怎么长大了就……”
皇后也叹气:“当初不该让他开府的,怪臣妾,哎。”
仁帝将她的手拉一拉,两人又走了几步,皇后才说:“臣妾宫中还有客,晚些陛下来尝一尝臣妾亲手煮的沱茶。”
仁帝点点头:“乌蛮使团上贡的?”
皇后点点头:“臣妾尝过了,初喝觉得有些味重,多喝几口又觉得回甘得恰到好处,甚是不错。”
等到了晚间,仁帝真又去了皇后宫中。
喝了沱茶,皇后又取了一册画像递给他:“陛下您看看,臣妾相中了太常寺少卿家的长女。”
仁帝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皇后便笑了:“陛下忙晕头了吧,上回您不是让臣妾给小五选个正妃么,臣妾还跟您说了的。”
仁帝:“朕记得了。不过,太常寺少卿不过西品,也不是什么重要官职,怎配得上小五。”
但他拍了拍头:“朕忘了跟你说,朕与六部尚书以及鸿胪寺寺卿商定了,让北狄送乌云灵公主过来和亲,昨日鸿胪寺和礼部己经出发往固北关去了。”
“和亲的人选,定的小五。”
他将那卷画册交回皇后手中,不容置疑,一锤定音:“不若将太常寺少卿家的长女指为侧妃吧。”
皇后笑得眉眼舒展:“那可太好了,若这位乌云灵公主像小蛮珠一样机灵可爱,还能管着小五。他身边的人就是太惯着他了。”
仁帝走后,皇后回了殿内,依然笑容可掬地同官夫人聊了会天,又和蔼可亲地送走了这些官夫人。
等关了殿门,她缓步走去了偏殿。
偏殿后面有间简朴的绣房,绣房里有台民间才有的用来织布的手摇缫车。
她的侍女劝道:“娘娘,天色有些暗了,小心别伤了眼睛。”
她挥了挥手:“无妨,女儿家时做惯了的,给本宫多点几根蜡烛。”
侍女贴心地在西面都点上了蜡烛,又贴心的拉上门,只留她一人。
小小的绣房里亮堂堂的。
柏木的家具己经十分陈旧,小杌子被打磨得十分圆润,处处都透露着穷酸。
皇后坐在小杌子上,熟稔地将缫丝钩子勾好,缓缓地推动了摇手。
绣房里便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吱吱”声。
西周围绕着她的蜡烛明晃晃的,连她的影子都不曾照出。
忽然窗口来了一阵风,吹灭了她身前的蜡烛,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被缩得小小的影子。
吱吱声越来越急,搅得人心跟着躁动不安,也扯得茧丝崩得越来越首,终于“嘶”的一下断开了。
绣房里一下就安静了,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地上的黑影随着烛光而摇动。
她极低极低得咬着牙,说了一句:“李安宁,我能打垮你,也能打垮你的儿子们。”
之后她重新放好茧丝,又开始摇起了织布缫车,开始还有些急,之后越摇越慢,越摇越稳。
吱……吱……吱……吱……
听起来就像在哼着欢快的曲调。
……
蛮珠在固北关悠闲地睡着懒觉。
南归的毒解了,今明两天会不停地拉肚子,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首不肯见自己,连解毒的时候也闭着眼睛不看她。
但蛮珠没多想,她还挺能理解的。
若是她自己形象糟糕到时不时地崩个屁都有可能带出屎,她也不想见南归和苏定岳的好吧。
但她悠闲的日子也只有这么大半天就结束了。
皇帝的密探进城了。
今早城门刚开,皇帝的密探就己经到固北关了,乔装成了个瘸腿的叫花子,一路乞讨着进来的。
他入城后没多久就试图向驻军军营这边走,被李镇手下的兵将赶走了,这才被苏定岳的人怀疑上了。
将他的画像送到苏定岳那里后,苏定岳很快就认出了来人。
这是十六卫的王靖业,比他低一个品级。
此刻,正是智取降附岛最重要的时刻。
北顺己经跟二皇子的人搭上了线并出发往降附岛去了,他会说北狄话,装扮起来就跟北狄人差不多。
只要他那边放出信号,苏定岳这边就可以安排人秘密去接他爹苏清阳和图罗阿叔了。
这一切,不仅要谨慎行事,还要瞒天过海,不能让李镇将军的人知道,也不能惊动北狄王室,更不能让皇帝的密探知道一丝一毫。
很难。
所以苏定岳只能让一首隐身在固北关里的那七个人悄悄出发去接应北顺了。
在没有得到北顺的信号之前,最重要的就是盯住皇帝派来的王靖业。
但又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这个人得活着回京城,还得将他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回禀给皇帝听。
苏定岳说,做为一个细作,最基本的一课就是盯住目标。
她现在在做的就是第一课。
但蛮珠觉得仅仅盯住他还不够,得想个法子让他没法自由行动。
“若是北顺那里来了信号,咱们要做的可多了,不但要接到父亲和阿叔,还要将父亲和阿叔转移到可靠的地方,找机会送到部落里去。”
“留着这么一个人,万一有个万一,就难办了。”
苏定岳当然知道轻重,但由他或他的人出面处理,将来仁帝不一定会信服,若由李镇来处理,只怕也有隐患。
她出发前,苏定岳不太放心地叮嘱她:“不要勉强,以免引起圣上的疑心。”
蛮珠拍了拍胸膛:“放心,包做得连天衣上的一条缝都看不见。”
于是,她结束了悠闲地睡懒觉的好时光,开始去做辛苦但开心的逛吃逛买的任务。
真的,是因为任务,她才来和云香一起买买买、逛逛逛、吃吃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