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北狄之行,足足有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不见,许文庭像换了个人般,乍一见面,蛮珠都没认出他来。
原因无他,许文庭瘦了足足三十多斤,而且不再金光闪闪了。
一张嘴说话,那几个醒目的大金牙都没了,像个豁嘴老头一样空了。
蛮珠好诧异:“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许东家穷成这副模样了?那还给我送这么多金子?”
许文庭在她的议事堂潸然泪下:“公主,您是个好人呐……”
蛮珠伸向金雁灯的手一抖。
她啥也没干,就被戴了一顶高帽子,这东西收了估计得烫手。
许文庭继续哭:“自从许家出事以来,除了五皇子,公主府是唯一肯打开门见我的了。”
“可见您和五皇子一样,都是宅心仁厚的好人。”
这骂得太脏了。
虽然她听不懂这个什么人厚是什么意思,但把能打能造的她和那杆茯蔗相提并论,她想赶人。
“金子留下,许东家走吧,”蛮珠不客气地说,“到我家里哭,把我的福气都哭走了。”
许文庭顿时哽住了,他打了个哭嗝,鼻子里冒出了个大大的鼻涕泡。
蛮珠嫌弃得脸都皱起来了。
“呃,小毛毛头哭是可爱,许东家都一把年纪了还装可爱,反而……”她想说个文雅点的词,奈何实在是肚子里没货,“令人倒胃口。”
许文庭赶紧擦了眼泪。
“有事说事,快,我要去吃烤肉了。”蛮珠催促道,“要是只送礼,那你己经送到了,我也收了。”
见她起身要走,许文庭赶紧站起来:“公主,使团回乌蛮时,能不能让我的商队跟着去?我想借您的东风,跟您族人做生意。”
蛮珠:“怎么做?做的什么生意?你赚多少我赚多少?你拿个契书出来让我看看,嘴巴里说说的不算。”
许文庭:“是是是,公主果然是雄才大略,出手不凡,胸有沟壑……”
蛮珠低头看看自己的胸,有些不满意,沟不太明显,还能看见自己的脚尖,也能看见小肚腩。
最近练得少了。
她拍着自己的肚子,有心多问了许文庭一句:“既然要合作,我倒想问问许东家,你做生意多年,哪笔生意最让你得意?”
“我想听真话,若是有假,以后就别提合作的事了。”
许文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不敢欺瞒公主,许某曾办过一回美人宴,至今无人可匹敌。”
无论是美人指、美人盂、还是肛狗,均是出自他的手笔。
蛮珠:“我真是十分好奇,许东家是怎么想出这种生意的?”
许文庭难掩得意之色:“公主有所不知,这世上只有三种人,穷人、富人和贵人,穷人的钱好挣,无非是衣食住行,这都是蝇头小利。”
“富人的钱也好挣,只要让他们看到贵人都在干什么,他们自然会跟风干什么,不过,这是轻财。”
“唯有贵人的钱难挣,但若能挣到,哪怕是他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都是泼天大财。”
“既然要泼天大财,就得摸准了贵人的心思,看到他们的需求。”
蛮珠听得很认真。
“贵人要的是什么,是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高贵。”
“什么学识、风度、清名……那都是虚的,都是给富人穷人仰望的。”
“他们真正想要的,都是在龌龊里开出来的花团锦绣,从肮脏里生出来的云蒸霞蔚……”
好了,开始听不懂了。
蛮珠皱了皱眉,许文庭立刻察觉到了:“总之,公主,不是我想出来的生意,而是我看到他们的本质。”
“你我若能合作,我保证不过三五年,我许家便能恢复元气,乌蛮部落也能受益无穷。”
刚打发走了许文庭,苏定岳就来了。
好家伙,来就来呗,穿得像个刚下凡的神仙。
锦绣华服,腰间佩玉,头顶鎏金玉冠,脚蹬白鹿皮靴,
黑眸温润,容光焕发,委实是好看得紧。
“穿得这么招人,这一身很贵吧?头上的玉冠值几个鸿胪寺少卿?”蛮珠,“你要去唱大戏……”
话还没说完,苏定岳伸右手将她的腰一揽,左手托着她的下巴就要亲下来。
“表嫂,老太君说让我……”
宋清音的脚步声和喊声同时响起。
她提着裙摆正要跨过门槛,见状惊叫一声,又匆匆转身往外走,“噗通”一下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
蛮珠一把将苏定岳推开,快步去扶:“快起来,没摔到哪吧?”
没亲到的苏定岳冷着脸,快速转身背对着她俩,衣袂急旋,转出了一条开屏没成功的尾巴。
蛮珠没看到。
她将宋清音拉了起来。
宋清音红了脸:“我什么都没看到……”
“看到也没事,”蛮珠问,“老太君说什么?”
宋清音低声问:“表哥是不是生气了?”
“哦,他想亲嘴没亲到,”蛮珠安慰她,“等回去我亲他一个就行了。”
宋清音的脸更红了,她嗫嚅着好不容易将话说完:“老太君说让我送些炭过来,还有,老太君说烤肉吃多了腻,让后厨备了解腻的酸梅汤,让我问表嫂你想喝冰的还是温的?”
“都行,要不冰一半温一半,”蛮珠说,“以后这些事你定就行,我不挑嘴。”
有人给自己做吃的,那还有什么可挑的。
宋清音显然还有别的要说,但她犹犹豫豫地瞟了两眼苏定岳的背影,都没说出口。
“啊,你想找你表哥说话是吗?”蛮珠问,“那我回避一下。”
反倒是苏定岳愣了一下,转身说:“不必回避,就在此处,表妹有事可以首说。”
而宋清音则同时说:“多谢表嫂理解,我只要一会。”
一个要她走,一个要她不走。
蛮珠看看这有不同意见的两表兄妹,决定谁的都不听:“那我就在这替你们守门,你们有话慢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