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薛满囤站在药铺门口,看着一身红衣的李巧儿从轿子里走出来。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只能看见一双绣着并蒂莲的绣花鞋,一步一顿地朝他走来。
李巧儿是镇上李记铁匠铺家的女儿,自幼跟随父亲打铁为生,虽然长年跟火铁打交道,但在父亲的呵护下,她的容貌一点不输那些富家子女,身材高挑皮肤尤其是她的那双三寸金莲,在整条街上都是绝美!尽管来给薛满囤提亲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富甲乡绅子女,但都被满囤婉拒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得罪了乡绅王德贵。王德贵在宏济堂开业那天,也专程来赴宴祝贺,一眼便相中了薛满囤,那时就有意戳和女儿与他在一起。但王德贵的为人整条街都知道,欺男霸女专横跋扈,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百姓对他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她的女儿也是个夜叉,最喜欢的就是赌,整天和一些男人出入赌场,依仗着父亲的权威,常干一些欺诈勒索之事。她的大名薛满囤自然了解。因此无论媒婆怎样说,满囤都婉拒了!
得罪王德贵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迎娶的李巧儿。她是有名的美人胚子,并且出身农民,这样的美人,早己被王德贵惦记了许久,如果不是王德贵的大夫人压着,恐怕早就被他强娶了。这下好了,新郎和新娘都成了王德贵的仇人。
正在迎娶新娘的薛满囤,此刻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他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巧儿时的情景。那日她去药铺给父亲抓药,他隔着柜台看见她低垂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颤动。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连药材的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
"掌柜的,恭喜恭喜!"街坊们的道贺声将他拉回现实。薛满囤连忙拱手还礼,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薛满囤抬头望去,只见王德贵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赶来。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睛死死盯着李巧儿。
"薛掌柜,你可想清楚了?"王德贵勒住马,声音里带着威胁,"我女儿哪里比不上这个铁匠的女儿?"
薛满囤挺首了腰板:"王老爷,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我与巧儿两情相悦,还请您成全。"
王德贵冷笑一声:"好,好得很!"他一甩马鞭,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李巧儿的身子微微发抖,薛满囤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却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然而好景不长。婚后第三天,药铺就出事了。
天还没亮,薛满囤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上衣服跑去开门,只见伙计小六子满脸是血地站在门外。
"掌柜的,不好了!药铺被人砸了!"
薛满囤心里一沉,连忙跟着小六子往药铺跑。远远地就看见药铺的门板被砸得稀烂,药材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他蹲下身,颤抖着手捡起一片被踩碎的当归。这是昨天才进的新货,还没卖出去就全毁了。
"掌柜的,是王德贵指使的地痞干的。"小六子压低声音说,"我认得其中一个人,是王家的护院。"
薛满囤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薛满囤站在药铺里,看着空荡荡的货架,心里一阵发慌。自从上次被砸后,生意就一落千丈。街坊们都说王德贵发了话,谁敢来薛家药铺买药,就是跟他过不去。
"掌柜的,新进的药材到了。"伙计阿福扛着麻袋进来,额头上全是汗。
薛满囤点点头:"放库房去吧。"他总觉得阿福最近有些不对劲,眼神躲躲闪闪的,但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
三天后的清晨,药铺刚开门,一队衙役就冲了进来。
"薛满囤何在?"为首的捕快厉声喝道。
薛满囤连忙迎上去:"小人就是,不知官爷......"
"有人告你售卖假药,致人中毒,跟我们走一趟!"捕快一挥手,两个衙役立刻上前架住薛满囤。
李巧儿从后院跑出来,见状扑上去拉住丈夫的衣袖:"官爷,这一定是误会!我们药铺从来都是货真价实......"
"放肆!"捕快一把推开她,"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来人,搜!"
衙役们冲进库房,不一会儿就抬出几个麻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发霉的药材,还有几包不知名的粉末。
薛满囤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我们的药材!"
"带走!"捕快一挥手,衙役们押着薛满囤就往外走。
李巧儿追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她看着丈夫被推搡着远去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
当天下午,李巧儿就去了县衙。她变卖了所有的嫁妆,又借遍了亲戚朋友,总算凑够了银子。可是县太爷收了银子,却只是冷笑:"薛满囤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事没得商量。"
一个月后,薛满囤被放了出来。他瘦了一大圈,脸上还有淤青。李巧儿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巧儿,药铺......"薛满囤声音沙哑。
"没了。"李巧儿擦干眼泪,"官府查封了药铺,说是要充公。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薛满囤紧紧抱住妻子。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德贵在背后操纵。那个老狐狸早就看上了药铺的地段,想要据为己有。
几年过去,薛满囤卖掉了宏济堂,他们再次回到了夏家村那个偏僻的小院。为了生存李巧儿开始接些针线活,薛满囤又回到了起点,就像他刚随父亲来时那样。这样的日子虽然不比之前富足甚至有些清苦,但每当夜深人静,两人相拥而眠时,都觉得无比温暖。
在之后的几年里,李巧儿为薛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秋菊就是他们最小的女儿。她的出生可谓是生不逢时,自家辉煌的时候没有她,等她出生正赶上家道中落,一家人依靠父亲行医过活。
而此时的中国,正赶上历史重大变革,慈溪驾崩,大清国摇摇欲坠,洋人开始在街道上横行,各地方的军阀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土匪更是猖獗,白天也开始抢劫,所谓的官府也只是压制穷人罢了,对于土匪,洋人,当兵的,他们更是连过问都不敢。国家形势岌岌可危,国际关系错综复杂。而此时,作为底层的老百姓也只能是后知后觉,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都随波逐流!似乎外面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薛家五口人同样也没有察觉哪里不对,该出门还是出门,秋菊该玩水还是玩水……殊不知,他们家的生活正在被国内形势慢慢的侵蚀,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就像这个冬天悄悄的来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