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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中的水汽依旧袅袅升腾，可原本温馨浪漫的氛围早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压抑。
韩璐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后背升起，“为何这样对我？”
“我只是太过担心，你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闻言，她的瞳孔一缩，满目震惊。
“你怎么知道？”
“当初你出现在荼山，我便觉得蹊跷，只不过将你当成了幻象。是姒音算出了你的真实身份。”
韩璐的心剧烈跳动，她还没有去找这位圣女，却己被人家看透了。
“那你当初离开荼山也是因为她吗？”
靳聿勾住她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是，也不是。”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韩璐羞恼地抽出了自己的头发，后退着便欲离开，却被男人牵住了手腕。
“她幻化成你的样子，我以为她是你，才会随她离开。等我反应过来回到荼山，却只见到你坠崖的残影。”
这倒的确是韩璐没有料到的，一时间竟忘记挣脱开他的手。
若是那日她再多撑一刻，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离了？
可突然，她心头涌现出起浙连里的话来。
“你师傅可是说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你不怕吗？”
“还是被你听到了。”
男人状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而忍不住被她的话逗得笑出了声，连眉梢都带着笑意：“荫荫忘了，如今我们同生共死，你又怎舍得杀我？”
韩璐半晌说不出话来，这男人嘴上说得深情，心中却打着这么精明的主意。她想挣开手腕上的桎梏，后背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靳聿将她圈在怀中，贴近她耳畔低语：“其实我改了同命契，依旧同生，但我死了，你不会受到影响。”
他没有说全。
半妖能力强大，寿命极长，他俩同生，能更好护住并延长她的性命。而死亡，却是他单方面跟着她的，她若逝去他亦往，可若是他死亡，她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檐角铜铃骤响，有人来了，韩璐紧张地握住了靳聿的胳膊。
“放心，是我的客人到了。”
***
天命谶
玄女凌虚，九曜同辉。承天书以通玄，执玉衡而御象。
天命靡常，非止穷通之数：遇真龙则显圣，逢鸱鸮亦藏锋。
明主既逢，当展璇玑之智，调西时风雨，铸河山入鼎铭；
庸主难违，且效潜龙在渊，待风云之变，化苍鳞以济世。
一个月后，京城渐渐流传出无常司三年前的观星谶言，此谶言在民间传播之广，瞬间席卷整个大陆所有城池。
“唉，你们听说了吗，有紫微星降世择主辅盛世。”
这几日京城最大的见闻便是无常司谶言，每个人喝茶看戏都要琢磨几句。
“那这紫微星是何人？”
有人放下茶盏，悠悠晃了晃羽扇，气定神闲道：
“紫气东来，玄女降世，指的自然就是无常司圣女了。”
闻言，众人皆是恍然大悟，人群中又渐渐响起了对圣女的称赞之声。
此刻皇宫紫宸殿内，青铜烛台尽数倒地。
新任大祭司攥着碎裂的龟甲后退，他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宫殿的石柱。
新帝靳朗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垂落睫羽在眼睑投下阴影。
宫殿中一片寂静，只余下他急促的呼吸声，怒意慢慢爬上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朕的心意不可改变，她不嫁也得嫁。”
"陛下，强娶圣女必遭天谴。"老人浑浊的眼珠闪动着泪光，映出跳动的烛光。
话未说完，剑锋己穿透他枯瘦的手掌钉入石壁，殷红的血顺着雕刻着赑屃纹路的石壁蜿蜒而下，在地上聚成血泊。
旁边站着的紫袍大臣急忙上前拦住了靳朗。
“陛下息怒，大祭司所言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钟老，你可是三朝元老了，竟也跟朕对着干。” 年轻的帝王俯身，语气森然，夹杂着无尽的愤怒：“还是说岳父大人，你是为了皇后才跟朕唱反调的？”
看着面前两个冥顽不灵的老人，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他的耐心己经耗尽了。
“若陛下执意如此，臣再怎么苦劝也无意义，”陈老走上前对着新帝深深鞠了一躬，“既如此，那臣便先去向先帝请罪。还望陛下不要迁怒小女。”
话音未落，他的头狠狠撞向殿内的蟠龙金柱，喷溅的鲜血洒在了金柱和宫砖上。
所有的宫人皆站在原地不敢擅动，只等新帝的安排。却只见他神色如常，径自走到为好友痛哭流涕的大祭司面前。
"让无常司重新观星。"他碾碎沾血的龟甲，"三日后吉时，举行纳妃大典，不得有误。”
他吹熄最近的那盏烛火，走出了殿门，阴影立刻吞没了整个宫殿。
而此刻的无常司璇玑宫中，万籁俱静，无声渲染着压抑的氛围。
青瓷冰裂纹瓶中的白玉兰开败了第三茬，姒音仍坐在星盘前一动不动。
鲛绡帘幕外透进的天光斜斜切过她的眉心，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金线。
"陛下今晨又命人送来三十六箱聘礼。"侍女青霜捧着玄鸟纹漆盘跪在帘外，"礼部正在重订大婚礼服规制，说是要为娘娘在翟衣上加绣二十八星宿......"
青铜星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姒音漠然地瞥了一眼外面的侍女，冷声开口道："我要闭关清修。紫气东移，贪狼犯阙——这七日我谁也不见。"
姒音拂袖扫乱案上的星图，璇玑玉衡的银辉映得她眉眼愈加冷冽，深邃的眼眸中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娘娘不可，”青霜抬起头，前倾着身子恨不得追到她面前：“陛下己定下大婚的日子，就在三日后。大婚的消息己昭告全国了。”
昭告全国，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三更时分，璇玑宫九重檐角上的铜铃无风自动。
姒音望着星盘中渐渐成型的连珠之象，听见了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踩在她心上，碾碎了一地月光。
金丝蟠龙纹的玄色袍角载满星辉，多了几分铁锈气息，玄色劲装下隐约可见龙鳞软甲的冷光。
“你终于来了。”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双眸锐利深邃。
她的指尖抚上男人的脸，“可是阿聿，我还不能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