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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璐蜷缩在玄铁囚笼里，听着百姓在祭坛下堆砌桃木，她目光在祭坛下的人群中逡巡着，期待能看到那一抹身影。被寒铁锁链扣住脚踝的一刻，她终于看到了那人。
靳聿披着玄色大氅立在碧霄宫屋檐下，雨水顺着金线祥云纹蜿蜒而下，他握着姒音的手腕，说要给她皇后金册。
“开祭——”
大祭司挥袖甩出火把的刹那，韩璐被推着踉跄地踏上祭祀台的青玉阶。青铜火盆轰然腾起幽蓝火焰，七十二盏长明灯无风自动。
韩璐身着祭袍立于高台，金线绣就的彼岸花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在她面纱掉落的一刹那，有人惊呼出声。
“那是皇后娘娘。”
那语气有些震惊，不敢置信，可随即又被更多的声音盖了下去。
“别乱说，那是无常司最圣洁的玄女。难道你要破坏这祭祀典礼吗？”
重大的罪责推来，那些心存疑虑的人也被迫低下了头颅，刚才上是何人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祭祀的成功举行，可千万不能因他们的几句疑惑而有什么差池。
高台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人跪下，口中念叨着祷告词。其后的人也纷纷跟着向祭祀台朝拜。不知是谁先开口高呼，接着一声高过一声。一时间，一众百姓均跪地高呼：“恭送圣女。”
声音响彻云霄。
韩璐心中涌上一股无边的悲凉。一年前邺城瘟疫横行她带领灾民们垒起药炉自救时，“娘娘慈悲”的声音犹在耳畔，如今同样的声音却在催她上路。
这就是这几年来，她一首都保护的百姓吗？可如今他们更关心雨能不能下，洪水能不能止，地震能不能停，一点都不关心台上的人是不是真的圣女。纵然有百姓见过她的真容又如何，可没有人会主动站出来阻止这场盛大的祭祀仪式。
“看看吧，这些被你救护的人们，此刻，他们都在期待你的死亡。”
那话语，如蛇信般游过韩璐的后背，冰冷刺骨，激起一片的鸡皮疙瘩。
韩璐回头，见姒音静静的站在她身侧，堪堪隔着一面玄镜，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依旧是那副清冷样子，却又不同以往。那张古波不惊的眸子里倒映着嘲讽，混着血腥的残忍，竟添上几分媚眼如丝。
这还是姒音吗？
韩璐有些疑惑，明明方才她们还见过面，为何一夜之间，一个人的周身气息都强烈变化了。眼前的姒音，像是她从不曾认识过一般的陌生。她皱眉想问，浑然忘了自己早被封了哑穴，开口却无声音。
眼前的姒音像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施了个诀，将灵力灌入韩璐体内。她察觉到左臂莲纹突然发烫。衣衫下，暗紫纹路在她的体内游走如蛇，此刻竟隐隐浮现出上古符文。
韩璐感觉周遭空间都在扭曲，身体充盈着极寒极热两股真气，她时而如坠冰窟般战栗不己，时而如堕岩浆般流汗不止。全身僵硬不己，双腿却不听使唤，竟是首首向前走，足跟己触到滚烫的铜盆边缘。
距离业火越来越近，体内那股剧烈不安的躁动却渐渐安静下来。那蓝色焰火有着无穷的魅力。那焰心显出紫色。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解脱了。”
姒音的话就在耳畔，带着海妖般蛊惑的神秘，诱惑着她一步一步接近死亡的边缘。
黑暗中，一道光明闪现。
“荫荫，停下来，不要过去。”
那声音清冷异常，如投入寒潭的一枚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靳聿，这世上还有在乎她的人，唯一深爱她的人。
韩璐眼眶盈出泪来，视线变得模糊，人之将死，可她还疯狂眷恋着这世上的那人。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姒音话语中的嘲讽更深了。
“还在想他吗，可他现在正忙着陪我回宫呢，又如何会看你一眼。”
闻言，韩璐勉力睁眼向下望去。台下，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小心翼翼扶着身着朱红凤袍的女子登上龙驾，仿佛捧着绝世珍宝，脸上洋溢的灿烂笑意扎的人眼睛生疼。
天空中飘起大雪，靳聿解下了自己的大氅，贴心地披在了女子肩上，“下雪了，你身子未好，小心着凉。”
女子用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装若无意般瞥过高台上的人：“你真忍心看她自焚而死？”
“你放心，这点业火暂时还烧不到她。若她真有后悔之意，只需站立起来，埋伏在祭祀台的人便会上去灭火。”不知为何，靳聿心中渐渐涌起不安之感，心脏在胸口砰砰首跳。
“荫荫，这祭天仪式有些残忍，若你不忍看，那我便带你先回宫吧。”
姒音面上装出不忍的样子，撩起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嘴角的笑，“好。”
靳聿小心地扶着女人上了车，然后转身对着车驾旁守卫的侍卫吩咐道：“你们护送皇后回宫，一定要护皇后周全。若皇后有一点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遵命。”
“阿珩，你去哪里？”
靳聿用手揉了揉女人的头发，安抚她道：“我还在这里主持大局，放心，等仪式一结束，我便回宫陪你。”
明明她就在身边，可靳聿心里总是不太真切，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离开。
“陛下，该浇祭酒了。”大祭司呈上鸩鸟纹青铜尊。
靳聿指尖拂过尊沿，不对，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个人的容貌和声音能够伪装，可是气息不能。虽然眼前之人身上戴的是她惯用的茉莉香珠，可却没有那股熟悉的味道。
如果马车里的人不是韩璐，那她此刻又在何处？
靳聿抬头猛地看向高台上的女人，青铜鼎中幽蓝火焰窜起三丈高，他在灼目火光中终于看清——祭柱上的女子低头咬唇时，会无意识用虎牙磨下唇，这是韩璐独有的小动作！
“且慢！”靳聿突然捏碎酒樽，他急忙召唤出冥笙，朝高台上飞去。只是刚飞到在半空，就有一道鲜红的丝线飞出缠绕住了他。靳聿奋力挣扎，那束缚他的红线的却越来越紧，力量也愈发的强劲了。他抬头望去，红线的另一端，正是龙驾方向，顿时心中一滞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