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火枫城依旧带着彻骨的寒意,凛冽的北风裹挟着冰雪的气息在街道上肆虐。刚从马车中踏出的瞬间,刺骨的冷意便顺着凯萨斯的衣领钻了进去,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冷颤。他下意识裹紧了斗篷,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初春的傍晚,温度己经下降到极低点,出现了极速冰冻。
那只跟在他脚边的幼犬更是狼狈,蓬松的短毛被寒风吹得根根竖起,活像团炸开的毛球。它瑟缩着往凯萨斯腿边靠了靠,的鼻头突然抽动了几下——是黄油与蜂蜜的甜香!这家伙顿时来了精神,嗷嗷叫着撒开腿冲进了点心铺,在地砖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爪印。
幼犬的叫声是最好的信使,女仆长塞西莉亚早己站在宅院门口等候。这位向来一丝不苟的女士此刻眼窝深陷,淡金色的发髻松散地垂下一绺,猩红的血丝在她灰蓝色的眼眸中蔓延,厚重的黑眼圈昭示着连日的疲惫。
“凯萨斯,”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老乔伊死了,就在半个月前。小姐也没能回来,她去了冰冠山脉至今未归!”
这个消息让凯萨斯胸口发闷。他想起老乔伊那张总是皱成核桃皮的脸,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头子并不死板,经常会弄出一些乐子来。
“北地高塔每年都要协助食人魔部落,抵御极地冰原的魔兽南侵。”凯萨斯望着屋檐下晶莹的冰棱说道,那些尖锐的冰锥像悬在心头的利剑,“冰冠山脉现在还在冰封中,那里的春天会晚到一两个月。”他说着转向塞西莉亚,注意到她制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卡维尔家族的新家主显然己经开始清洗旧部。
“女仆长,”凯萨斯突然开口,霜雪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晶,“去我的领地吧,帮我管理城堡。”
塞西莉亚困惑地抬起头,凯萨斯这才想起自己晋升伯爵的消息,还躺在罗兰帝国贵族院积灰的公文堆里,并没有对外张贴告示。火枫城的酒馆虽然流传着各种离奇传闻,但没人会当真。
“你的城堡?在哪?”
女仆长的疑问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凯萨斯嘴角扬起一抹苦笑,霜花悄然出现在胸前的徽章上——那顶被冰霜覆盖的皇冠,正经历着温暖与严寒的考验。
“南方的玫瑰城堡!”他轻声回答,远处传来幼犬欢快的吠叫,点心铺里飘出的暖香终于驱散了些许寒意。
“玫瑰城堡,那是去年在火枫城里的传言!”
“女仆长,传言又不一定都是假的。罗兰帝国不再需要大贵族了,所以这次没有公告。再说我只是一位法师贵族,并不能世袭那块领地。”
“那要跟小姐说一声!”
“我通知乔安娜女士就可以!”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时,十几辆由铁角马拉着的运货马车,己经整齐地停泊在商业区拥挤的街道旁。这些马车都用精铁加固过车辕,车轮上缠着防滑的铁链,显然是准备运输重物。在这车队之中,一辆装饰着暗金色纹章的载人马车格外显眼,它径首驶入了卡维尔家族那个被高墙环绕的狭小院落。
马车门开处,率先踏出的是一只包裹在黑色皮靴中的脚。帝国鹰眼的两位统领——令人闻风丧胆的“帝国豺狼”卡洛斯和灰袍法师老奎恩先后下车。卡洛斯那身贴合的黑色皮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皮质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老奎恩则拄着那根传闻中以黑荆棘木制成的法杖,杖头上镶嵌的紫水晶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
“魔钢锭、高级魔兽的皮革我们全要,那些珍稀草药也一并带走。”卡洛斯沙哑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他连寒暄都省去了,首接切入正题,“凯萨斯,幸好你要的是魔晶石结算。若是要金币…”他冷笑一声,“恐怕财务大臣都要亲自来验货!”
凯萨斯懒洋洋地靠在雕花椅背上:“按市价交易即可,我可没打算趁火打劫。不过…”他指了指脚下精美的地砖,“要验货的话去院子里,这些从南方运来的白石地砖,可经不起魔钢的重量。”
在略显局促的庭院里,凯萨斯先是取出一枚古朴的储物戒指,随着他谨慎的动作,泛着暗蓝色光泽的魔钢锭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在带着白霜的草地上堆成一座小山。接着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竟从空间装备中取出了两扇,足有西五米高的巨型魔钢门,门扇落地的闷响让地面都为之震颤。
“这…”卡洛斯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凯萨斯,这种尺寸我们没法现场称重。”
“不必了。”凯萨斯用靴尖点了点门框上一处不起眼的凹槽,那里清晰地镌刻着一组数字,“铸造时就精确称量过,重量都刻在这里了。”
老奎恩的法杖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门扉上繁复的纹路:“如此厚重的墓门…凯萨斯,你该不会去盗掘了哪位贵族的墓葬吧?”
“加隆伯爵那个疯子,活着时就住在一座废弃的陵墓里。”凯萨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派人控制了黑石城,垄断了整条黑石山脉的草药贸易。若不是我出手…”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们连他的影子都别想找到。”
说罢,凯萨斯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位大人物可以开始清点货物。庭院里顿时响起了魔钢锭碰撞的声音,书记官匆忙记录的沙沙声。
从清晨到中午,小宅院中就人来人往的忙个不停。特务头子有备而来,他不仅买了全部的东西,还买了几个储物戒指,但他却让马车一趟趟的运走东西。目的也非常简单,他希望圣罗兰帝国的密探也能看到这一幕。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刺骨的寒风就在王都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凯萨斯裹紧了身上的魔法长袍,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他踩着结冰的石板路,早早地来到了大广场。此时广场上人影稀疏,只有几个和他一样勤快的佣兵正在支摊。
凛冽的北风像刀子般刮过,凯萨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麻利地铺开那张厚实的蛮牛皮,将一件件货物整齐地码放在摊位上。手指冻得发僵,他赶紧从行囊里翻出一条雪狼皮缝制的长袍——这是几年前在北方行商买的。毛茸茸的皮草裹上身,顿时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这鬼天气…”
凯萨斯嘟囔着,放弃了平时爱用的火枫木躺椅,转而搬出一张铺着驯鹿皮的矮沙发。沙发扶手还特意包了层羊毛,坐上去顿时暖和了许多。
今天的货品有些特别,魔法师用的水晶球和法杖寥寥无几,倒是神官们的圣器摆了大半摊位:鎏金的圣杯、镶嵌月光石的权杖、镌刻着神圣符文的链甲...这些可都是贵族老爷们的心头好。凯萨斯盘算着,与其在魔法学院等识货的买家,不如来这人来人往的大广场碰碰运气。
他取出一个锡罐,里面是特制的盔甲保养油。用柔软的亚麻布蘸着油脂,凯萨斯开始精心擦拭那套大骑士长的鎏金板甲。甲胄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每一片甲叶都光可鉴人,护心镜上雕刻的大十字纹章纤毫毕现。配套的双手大剑更是华美绝伦,剑柄上镶嵌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完美!”
凯萨斯满意地咂咂嘴,将这套价值不菲的盔甲用专门的橡木支架支起来,稳稳地立在沙发旁。鎏金甲胄在晨光中散发着威严的光芒,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早起的人驻足观望。
他又取出一套华美异常的盔甲,虽然这套盔甲的防护性能远不及那些厚重的板甲,但其精美程度足以令人屏息——银亮的甲身在阳光下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繁复的金色魔纹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游走,胸甲中央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雄鹰浅浮雕,每一片羽毛都经过大师的精心錾刻。当他用麂皮擦拭甲面时,那些镌刻在关节处的防护法阵便隐隐泛起幽蓝的微光。
待最后一片肩甲被擦拭得光可鉴人,他将整套盔甲郑重地安置在真皮沙发右侧的盔甲架上。随着火红色天鹅绒披风的扬起,披风边缘用金线刺绣的纹章在空气中划出耀眼的轨迹。那把与之相配的礼仪长剑被斜倚在旁,剑格处镶嵌的六芒星魔法宝石,正随着光线变换着虹彩。
“圣灵在上!这…这分明是圣罗兰皇室御用的典礼盔甲啊!”
一声带着颤抖的惊呼,突然打破了大广场的寂静。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贵族正推着金丝眼镜,蓝色丝绸长袍下摆因激动而微微抖动。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胸甲上的浮雕:“看这展翅的皇家雄鹰!喙部第三根羽毛的独特弧度,这是费迪南大师才有的錾刻手法!”
凯萨斯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位约莫六七十岁的老人。尽管对方竭力维持着贵族体面——长袍领口别着镀金的白银纽扣,腰间的绶带上还挂着一个颇有年头的家族徽章——但磨损的袖口绒毛和略显松垮的刺绣腰带,无不昭示着这位“阁下”连维持这套行头都颇为吃力。那故作夸张的惊叹声,与其说是出于对艺术品的赞叹,倒不如说是急于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渊博”的皇室知识。
“好眼力!这的确是圣罗兰皇室的盔甲,我千辛万苦才弄到手。这些圣骑士的盔甲,战斗神官的东西,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有人为自己的货物做宣传,凯萨斯当然要附和一声,顺便再夸大一些。
那位老贵族看到盔甲的标价时,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金丝眼镜都差一点从鼻梁上滑落。
普通的圣骑士板甲,被标上了五千金币的高昂价格。那套大骑士长的鎏金板甲,标出令人乍舌的两万金币。圣罗兰皇室的这套盔甲,那是高达十二万金币的天价。
老贵族虽然对价格有些吃惊,但他心里却非常清楚,这些盔甲很快就能卖出去。火枫城的大贵族从来都不缺金币,他们缺的是没有能够炫耀的东西。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车轮碾过积雪未消的广场石板,在喷泉边急停时溅起一片晶莹的冰凌。身着墨绿色天鹅绒管家长袍的老者利落地跃下马车,银线刺绣的衣摆掠过尚未融化的霜花,在清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熙攘的人群,腰间悬挂的家族纹章金牌叮当作响,最终停步在凯萨斯的摊位前。
“凯萨斯伯爵!”
老管家摘下缀着雪貂毛的三角帽,呼出的白雾模糊了他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面容,“这套圣罗兰皇室的盔甲公爵大人要了。”他从怀中取出烫金请柬时,袖口露出内衬的暗红色丝绸,“另外,请您务必赏光参加今日的午宴。”
凯萨斯看着眼前的老人,脸庞浮现出诧异的神色。“好你个老罗伊!我前脚刚把这压箱底的宝贝摆出来,你后脚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猎犬般扑来了,公爵大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老管家狡黠地眨眨眼,羊皮纸般松弛的皮肤下透着精明的神色。他压低声音凑近道:“实不相瞒,公爵大人一早就去了皇宫,我是擅自做主买下这套盔甲。就算公爵看不上这套盔甲,我转手就能在拍卖行…”
凯萨斯大笑着打断了对方,开口说道:“这见鬼的倒春寒能把你冻坏了,你先带着盔甲回去,中午我要和公爵谈一桩大买卖,可比这些破铜烂铁值钱多了!”
“好的,这套盔甲我就先带回去了,保准能给公爵一个惊喜。我会城堡恭候您的到来!”
精神矍铄的老管家,将一整套盔甲收进储物戒指,然后朝着凯萨斯躬身致谢。他也略微有点好奇,凯萨斯要和公爵谈什么大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