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月色清冷,深宫红墙的砖瓦上薄雪残冰,雾气缭绕,渐生渐浓。
寻常人家早已入睡,惠妃的永宁宫灯火通明,却不得安宁。
她跪在地上,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面,冷汗与泪水交织,苦苦哀求,“皇后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您杀了我吧,请放过承乾,他只是个孩子啊。”
寒凉的大殿中,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喘。
皇后立在惠妃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无怜悯,亦无痛恨,语气平淡如水:“本宫曾是琅琊王家风光无二的嫡出小姐,你也是靖安侯府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你我二人其实无冤无仇,若不是嫁给皇上,你我本该有宁静富足的一生,奈何命运早已在暗中写好定数。”
她挤出一丝笑,明明眼中更多的是悲凉,“惠妃,你要怨,就怨皇上。”
怨他急不可耐的命人在她的饭菜中下毒,怨他为了保住皇位丧心病狂的要除掉结发妻子。
“皇子,已殁。”皇后声音冷如冰。
短短四个字,结束了承乾的一生。
惠妃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春娘的手掐住承乾细嫩的脖颈,她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其实亦无很悲痛,横竖她马上要去陪他,她甚至希望春娘手劲儿再大一些,让孩子走的更快些,那他承受的苦便会少一些。
承乾只哭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声音,远比不上他出声时哭的嘹亮。
“永宁宫一干人等,赐死。”皇后静静地瞥一眼咽了气的承乾,淡淡道:“春娘,咱们该去御书房向皇上禀告了。”
***
御书房,各方人正僵持不下。
上官良道:“宋飞鹰,你跑不了,兵部尚书容策已经率兵包围国公府,宫外也布满燕王的手下,你插翅难逃。”
“是吗?那就要看看是韩大将军带出来的兵更善战还是燕王的兵更厉害。”宋飞鹰紧扣着皇帝的咽喉,丝毫不松手,楚王站在他身后,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御书房的门从外面被大力推开,数十名侍卫立在门外,皇后亲手抱着那个可怜的孩子走进来,像扔破布一般将他扔在皇帝面前,承乾的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皇帝目眦欲裂,痛苦的喊道:“毒妇!”
如此骇人的场面,太后忍不住捂着胸口,连连倒退,跌坐在椅子上。她狠狠地瞪着皇后,仿佛不认识这个女人,这个叫了她数年母后的女人,心肠比铁还硬。
“皇上,你大概不知道吧,在惠妃生下承乾的那天,本宫就已经逐渐将宫里的侍卫换成我们琅琊王家的兵将,倘若你没有命人毒害我,或许我还愿意留承乾一命。”
皇后平静的眼眸此时泛起微澜,她终究恨他,“惠妃已经在去黄泉的路上陪他,想来皇子也不会没人疼,愿他下辈子投胎于寻常人家,莫再入帝王家。”
燕王护着身后的上官良和太后,千算万算没料到皇后心如此狠,竟然在宫里做宋飞鹰的内应,也不知道容彻这会儿子有没有带人冲进来,再不来,今日他们都要去陪承乾投胎了。
眼下只能拖延时间。
他想了想,道:“宋飞鹰,你放开皇上,我愿意拿一样东西与你交换。”
宋飞鹰道:“你少耍花招,老夫才不会上当,等韩进忠攻入皇宫,这大梁就要改朝换代,姓宋。”
他又对皇帝道:“皇上,倘若你肯立圣旨,将皇位传给楚王,大梁还是萧姓。老夫保证你们皆可入土为安。”
“宋飞鹰,”燕王道:“你方才也说了,大梁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即便把江山社稷交给萧宁泽,四方起义,八方战乱,就凭他,你认为能守得住江山?”
楚王怒道:“萧宁熙,我知你一向瞧不上我,你放心,等我当上皇帝,先把你的爱妃收进宫中,定当日夜宠爱她。”
宋飞鹰:“......”燕王说的一点没错,楚王这块烂泥实在扶不上墙,还未当皇帝,就开始想女人。之前若不是派宋启文协助他治理封地,还不知他会把封地弄得怎样乌烟瘴气。
此时,就连命悬一线、因丧子痛彻心扉的皇帝都忍不住向楚王投去鄙夷的目光,萧宁泽果然不是萧家儿郎,心胸气度与机智谋略简直不能与萧宁熙相提并论。
只有皇后满意的看了一眼萧宁泽,以后把控他实在易如反掌。
萧宁熙听了楚王的话,讥讽道:“我之前倒也未瞧不上你,实不相瞒,我根本提不起瞧你的兴致。”
他不想与楚王逞口舌之快,继续对宋飞鹰道:“国公,你不是想挖出宝藏?我猜你身上该有两枚莲花瓣玉佩,韩进忠可能也告诉过你,第三枚或许在我身上。”
见宋飞鹰眼珠转了转,燕王从胸前取出莲花瓣玉佩捏在手中,“他猜的不错,确在我身上。普济寺无悔大师在相山的洞内圆寂,我无意中闯进去,发现了这枚玉佩。”
他晃了晃玉佩,“放开皇上,这枚玉佩就是你的。”
上官良道:“宋飞鹰,高骁还活着,只要找到他,挖出宝藏指日可待。”
正当宋飞鹰踟蹰之时,皇帝开口道:“熙弟,首辅,你们不用再管朕。朕就是死也不会写诏书将皇位传给萧宁泽。宋飞鹰,即使你们篡位成功,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目光落在承乾小小的身子上,眼中慢慢溢出泪水,“报应啊,都是报应,朕当年泯灭良心杀父弑君,父皇最终没有饶过我。”
“熙弟,当年父皇就说过,你虽年幼,仁义大度。”他嘴角扯出一抹笑,铿锵有力道:“朕亲自传旨,将皇位传于燕王,千秋万代。”
话音刚落,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一惊,纷纷看过去。
燕王望眼欲穿,莫不是容彻带人攻进来了?
御书房门口皇后带的人纷纷让开道路,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门口。
宋飞鹰大喜:“韩将军,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