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
上官清停在一座竹楼前。
溪水从竹楼一侧经过,发出潺潺的水声。
高骁打开竹楼的门,道:“浓儿,咱们到家了。”
上官清不言不语的跟着高骁进去,见他点燃桌上的蜡烛,有了亮光后,她环视四周,屋内陈设简单,只一张床,一个带锁的柜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无其他。
到这会儿,她已疲乏至极。
可是只有一张床。
她拢了拢披风,心里越发不安。在高骁眼里,她是他的妻子。
高骁走到床前,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时候不早,咱们早些歇息。”
上官清不敢违抗高骁的命令,只好走过去,坐在床沿上。
高骁脱掉外衣,径直在床的里侧躺下,上官清明白,按照皇室规矩,男人应该睡床的里侧,女人在外侧,如有任何危险,女人要替男人挡着。
不过她嫁给燕王后,一直是燕王睡在外侧,就像寻常百姓之家的夫妻。
上官清实在难以容忍与别的男人同榻而眠,心中兀自为难时,听到高骁问:“浓儿,你为何不睡?”
“我......臣妾还不困,请皇上先睡。”
他一下坐起来,晃得床“嘎吱”作响。
上官清转头看他,见他一脸怒容,她惊悚的睁大眼睛,忍着恐惧问他:“皇上,您是不是要喝水?”
高骁忽然出手扼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你不肯同朕一起睡,是不是还想着上官良?朕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朕会杀了上官良,割下他的头,摆在你的寝殿内,让你日日夜夜的看着他。”
上官清险些被捏断喉骨,说不出话,眼泪簌簌的往下流。
泪水流到高骁的手上,他像烫到一般立即松了手,连忙将她抱进怀里,急促道:“浓儿,对不起,朕不是有意的,朕方才太冲动,你不要生朕的气。”
此时此刻,上官清终于体会到父亲说的那番话,母亲伤痕累累,寸步难行。
高骁根本就是喜怒无常的疯子。
如今她也有孕在身,为母则刚,她一定要活下去。
擦干眼泪,上官清微微一笑,道:“皇上,臣妾累了,咱们歇息吧。”
高骁赶紧道:“好,好,快歇息。”
上官清脱掉外衣,拉开被子,躺进去,一手摸上小腹,当年母亲能做到的,她亦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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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
萧宁熙一夜未睡,上百侍卫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老鼠洞都未放过。
终于在东厢房的地上发现了燕王妃的耳坠。
萧宁熙握着耳坠,命令庆泽等人逐一检查地砖。
“王爷,在这里。”庆泽掀开西北角的地砖,赫然出现一条密道。
萧宁熙毫不犹豫的进入密道,庆泽等人立即跟上,众人沿着密道一直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尽头。
掀开头顶的石砖,从密道出来,晨光熹微,东方既白。
这一夜过去了。
出来的地方正好是王府的外墙,杂草丛生,掩人耳目。
大街上,陆陆续续的有小贩挑着担子走过,日子照旧,谁也不知这一夜王宫血流成河,燕王府里少了王妃,皇帝驾崩,新皇即将登基。
对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横竖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萧宁熙身子晃了晃,庆泽一把扶住他,“王爷,龙体为安,属下会继续寻找王妃,请王爷放心。”
萧宁熙推开庆泽,失魂落魄的回到听风苑的卧寝,来到床边,伸手抱起清儿的被子,那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他只觉得自已的心都要被熬得炸开了。
高骁到底带她去了哪里!
她那么娇柔的人,又怀着孕,天寒地冻,会不会生病?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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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清早晨醒来之时,已经不见了高骁的人影。
这一夜似睡非醒,幸好他没有动手动脚,不然真不知如何应付。
她坐起来,穿好衣服,披散着头发,走到门边,打开门,高骁正背对她在院子里煮粥。
现在已是青天白日,他会不会一眼认出她不是浓儿,毕竟她就算长得与母亲再怎么相似,也终归不是一模一样。
“浓儿,你醒了,饿不饿?”高骁走过来,望着她。
上官清见他丝毫不怀疑自已的身份,放下心来,“嗯,臣妾确实有些饿了,有劳皇上。”
高骁拉她的手,她下意识想躲开,还是忍住了。
他拉着她坐到院子里的竹椅上,从地上的竹篓中取出两个碗,放在小木桌上,将粥舀到碗里,端到她面前,甚至体贴的帮她吹了吹热气,“吃吧,浓儿,山中饭菜简陋,习惯就好。”
上官清腹内实在饿了,端起碗喝了一口,白粥熬的浓稠软烂,倒也不难下咽。
实在想不到,享尽荣华富贵的一代帝王,竟然也要亲自下厨熬粥。
而这里安静清幽,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是一处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皇上,臣妾有些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她尽量像聊家常般同他讲话。
高骁道:“浓儿,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难得你也有不知晓要问朕的事情。”
上官清听高骁说话的语气,应该心情不错,遂壮着胆子问:“皇上,之前您不是说要带臣妾去皇陵,怎的来了这里?”
高骁咽下嘴里的粥,“你有所不知,这就是皇陵。”
上官清惊讶的四处望了望,半点看不出这里埋葬着大齐的历代王公贵族,难道说羌人的埋葬风俗与汉人不同?
这倒是从未听说过。
高骁继续道:“皇陵就在我们的脚底下。”
“咳,咳,咳......”上官清一口米呛在喉咙,不由自主的抬起脚,无处安放,只好踩在高骁的脚上。
好歹他还是活人。
高骁笑道:“浓儿,别怕。”
上官清好奇道:“为何要在皇陵之上建造竹楼?”
“历代皇帝将死之前,都会移到竹楼中,直到咽气。”高骁露出诡异的笑容,“就像你我一样。”
上官清默默的收回脚踩在地上,活人永远比死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