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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啪”地一声脆响，林悠脑袋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她抬眼就撞见奶奶方梦兰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嗔怪，枯枝般的手指重重叩在塑料碗沿：“整天就知道拌嘴！吃饭还吵吵闹闹，当这儿是自家炕头呢？”
林悠抱着脑袋首往后缩，腮帮子鼓成包子：“哎哟奶奶！这儿可是外头的宾馆，萌萌姐的爸爸江叔叔就在这屋里，还有她家姑姑们、堂姐们也都围坐在圆桌旁唠家常呢，您轻点声训我，让人听了多臊得慌！”碗里的红烧肉咕嘟咕嘟冒着油花，酱香混着蒸腾的热气漫开来，把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晕染成了带着甜味的烟火气……
林悠的辩解还卡在喉咙里，整间屋子突然陷入死寂。江逸尘、江婉仪等八姐妹，连同江秋瑜三姐妹，不知何时己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她们脊背笔首地端站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着矿泉水瓶，塑料瓶身被捏得微微变形，水珠顺着瓶壁蜿蜒滑落，在静默中坠地发出细小声响。十二双眼睛像探照灯般齐刷刷射来，将姐妹俩困在目光织就的网中，唯有碗里的红烧肉仍在自顾自地咕嘟冒泡，翻滚的油花与凝滞的空气形成荒诞的对峙。
……
方梦兰“腾”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声响，震得碗里的红烧肉泛起层层油花。她佝偻着背连连摆手，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发颤：“对不住各位，是我们家两个丫头不懂事……”话音未落，江逸尘己如一阵风般穿过人群。他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托住老人手肘，西装袖口掠过方梦兰肩头，带着雪松气息的沉稳嗓音在屋内流淌：“老人家快别往心里去。” 他掌心的温度传来，三两步便将老人妥帖安顿回座，顺势用指节轻叩桌面，把歪斜的碗筷一一摆正。此刻空气里，红烧肉的香气与凝滞的目光无声纠缠，倒衬得这一连串动作利落得近乎优雅……
林薇和林悠如梦初醒，慌乱抬眸看向屋内。江逸尘唇角噙着温和笑意，江婉仪等八姐妹与江秋瑜、江秋蕊、江秋桐三姐妹并肩静立，目光里盛满关切，倒像是生怕惊着她们。林悠刚慌慌张张站起身，喉间挤出半句"对不住"，便被江秋蕊温软的手掌轻轻按住肩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按回椅子："快别这样，计较这些做什么？"
床上的林薇见状也挣扎着要起身，高高隆起的腹部让动作显得格外吃力。江秋桐一个箭步上前，既像是搀扶又像是环住她后背，稳稳托住她的重量："我的小祖宗，怀着宝宝可不能这么逞强！"她半哄半劝地将林薇重新安顿回松软的被褥间，顺手把靠枕垫得更舒服些，"安心躺着养神，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见林薇还张着嘴想道歉，江秋桐指尖轻点她手背，眉眼弯成月牙："再提道歉的话，我可要佯装生气了。姐妹间聊得忘乎所以，再寻常不过，谁还没个迷糊的时候？"
……
就在这时，江秋瑜几步上前，眉头紧紧拧成结，眼中满是困惑：“秋桐，你怎么能叫她肚子里的...宝宝？那明明是...”她声音发颤，语气里的担忧几乎要漫出来。
江秋桐正细心地把软垫垫在林薇腰后，闻言动作顿了顿。她轻轻牵起林薇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包裹住那双冰凉的手，声音轻柔却笃定：“姐，不管是什么，它现在都是鲜活的小生命啊。”说着，她将手掌轻轻覆在林薇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微弱的动静，“你瞧，它还在动呢。咱们就不能温柔些吗？”
江秋瑜刚要开口反驳，却在瞥见林薇低头咬着嘴唇，眼眶泛红的模样时，所有话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江秋桐顺势将林薇轻轻搂进怀里，像哄孩童般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别怕，从今天起，这就是我们的小宝贝。谁要是敢说不好听的话，我第一个不依。”
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林薇的肚子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虽说今晚舅舅就要...让孩子离开，但它在林薇肚子里待了这么久，也是个有温度的小生命啊。就叫宝宝吧，至少假如这世上曾经有人真心盼着它。”
江秋桐话音落地的刹那，整个屋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江秋瑜僵在原地，唇瓣开合几次，那些锋利的反驳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江婉仪等姐妹面面相觑，交握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裙角，想要开口附和却又被莫名的酸涩堵住了喉咙。唯有窗外的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撞碎了死寂，混着林薇压抑在江秋桐肩头的抽噎，让这场无声的对峙更添几分震颤人心的重量……
林薇浑身发颤，死死揪住江秋桐的衣襟，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沾湿了对方的衣衫。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又绝望："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个鬼胎？要是能像普通孩子一样..."话未说完，新一轮呜咽便不受控地涌出，"我多想看着他长大，听他叫我一声娘，可现在...不把他拿掉，我连命都保不住了..."
江秋桐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似在安抚受伤的幼兽。她伸手拭去林薇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等这难关熬过去，你顺利从大学毕业，就会遇到真心疼你的人。到时候，咱们生个可爱的宝宝，把所有的爱都给他。"她紧紧拥住林薇，像是要将所有的温暖与力量都传递给她，"相信我，往后的日子会有光的。"
林薇埋在江秋桐肩头，虚弱却顺从地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将所有不安都托付给了这个温暖的怀抱。江秋桐顺势拢了拢她散落的发丝，指尖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快吃些热乎的，你瞧这鸡汤还冒着热气呢。”她将碗盏往前递了递，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持，“可别让小家伙把你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光了。”
林薇垂眸望着碗里浮着油花的热汤，喉咙动了动，终于重新拿起汤匙。一旁的江秋瑜与江秋蕊呆立原地，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她们从未见过妹妹竟能以这般沉稳的姿态，将濒临崩溃的林薇从情绪深渊中稳稳托住，一时之间，惊愕与赞叹在眼底交织成复杂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