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内,先前鼎盛的香火气息己变得稀薄黯淡,供桌上的瓜果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了几分。
李阳猛地睁开双眼,两道实质般的金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充盈的力量感在体内奔涌,念海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巨鹿血战后的巅峰状态更加凝实澎湃,隐约触摸到了八品巅峰的门槛。玄奘念珠静静缠绕在手腕上,温润内敛,却蕴藏着一股火山般的浩瀚佛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催动时的感觉。
“还不够…不过这里没货了。”他低语一声,压下因力量暴涨而产生的些许躁动,起身冲出庙门。临江县方向传来的、那片代表大阵彻底熄灭的“死寂”感,如同冰冷的警钟在心头长鸣。
县衙内灯火通明,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恐慌中。
衙役们面色苍白,握着水火棍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吴德仁瘫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官袍皱巴巴的,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都完了…县学的教谕也死了。”赵铁鹰如同铁塔般守在他身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紧握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大人!赵捕头!”李阳大步踏入,声音沉稳,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身上的气息虽竭力收敛,但那经历过念力洗礼后的沉凝与隐隐透出的佛性金光,让濒临崩溃的吴德仁都下意识地坐首了些。
“李…李师爷?城隍…城隍老爷祂…”吴德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没找到。”李阳摇摇头。“小翠找到了么?”
“没有。”赵铁鹰也摇摇头,“教谕死了,他是7品儒士,己经凝聚出文胆,却无声无息死在家里了!整个安平县有战斗力的就只剩我们几个了。”
还没等李阳感慨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县衙!窗棂被吹得哐哐作响,庭院中的树叶疯狂摇曳,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天空瞬间阴沉下来,浓厚的乌云翻滚汇聚,仿佛要压垮这座小小的官衙。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县衙大门方向传来!厚重的朱漆大门连同门框如同纸糊般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轰得粉碎!木屑碎石如暴雨般激射,烟尘弥漫!
“什么人?!”赵铁鹰厉喝一声,拔刀在手,气血勃发,瞬间将吴德仁护在身后。陈虎等捕快也强压恐惧,纷纷拔出兵刃。
烟尘缓缓沉降。
门外,月光被巨大的阴影遮蔽。
一头庞然大物堵在了破碎的县衙大门处。它形似猛虎,却比寻常猛虎大了三倍不止,通体覆盖着如同黑夜凝结的油亮皮毛,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竟生着一张扭曲而威严的人脸,只是双目赤红,獠牙外翻,充满了非人的暴戾。
它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源自蛮荒的恐怖威压便如潮水般弥漫开来,让所有衙役如坠冰窟,双腿发软。这是纯粹的、未加丝毫掩饰的妖躯!
在它身侧,轻盈地飘入三道窈窕身影。皆是女子,身姿曼妙,容颜娇媚,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
她们穿着轻薄暴露的纱衣,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赤着雪白的双足,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带着令人心旌摇曳的韵律。正是化形的狐妖!她们巧笑嫣然,仿佛踏春游玩,与那狰狞的巨虎形成诡异而恐怖的对比。
“嗬嗬嗬…”居中一名最是美艳的狐妖掩唇轻笑,声音酥媚入骨,“吴大人,赵捕头,还有这位…小郎君,晚上好啊。奴家姐妹们和黑山君,不请自来,莫要见怪哦。”她眼波流转,落在李阳身上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知县吴德仁被那巨虎的威压和狐妖的媚态冲击得几乎窒息,强撑着最后一点官威,指着破碎的大门,声音发颤:“梼杌?!这里怎么会有梼杌!安平县护城大阵犹在,尔等…尔等如何能无声无息进来?!”
“嘻嘻嘻,”另一名狐妖娇笑道,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大人真是天真呢。您觉得,那层薄薄的壳子,挡得住谁呀?”
为首那人面巨虎,黑山君,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竟口吐人言,声震屋瓦,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与压抑千年的愤懑:
“佛骨铺就通天路,道血为酒宴群魔。”
“伽蓝镇狱锁凡愚,岂堪缚我自在身?”
“锁妖塔倾风云变,且看今朝换乾坤!”
“万灵俯首承妖主,方知此界我为尊!”
西句诗吟罢,一股更加狂暴凶戾的妖气冲天而起,压得众人几乎抬不起头。那大妖脸上的笑意更浓,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戏谑:
“至于如何进来?自然是有人‘请’我们进来的。”
“你们的城隍恨!祂们恨这世道不公!恨自己受香火供奉却无力改变!恨凡人遭遇冤屈只能跪在祂们冰冷的泥像前哭诉,而祂们却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恨那些真正能左右凡人命运的高高在上,视祂们如无物!祂们觉得自己这‘阴司正神’,不过是朝廷安抚人心的摆设!所以,当有‘人’给了祂们一个宣泄这滔天怨恨、撕碎这憋屈秩序的机会时,祂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
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吴德仁张着嘴,浑身发抖,想反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赵铁鹰眼中精光爆射,似乎瞬间想通了临江县与安平县城隍接连消失的关窍,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所以祂们…祂们放开了大阵?!”吴德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吴大人,不要装了。南都吴家家主之子,魏国公吴昭远的后人,做了大学士的学生,弃武从文,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边缘县城!”
黑山君狞笑着点破吴德仁身份——“南都吴家家主之子,魏国公吴昭远的后人,做了大学士的学生,弃武从文”。
那瘫坐在太师椅上,仿佛被恐惧抽空了骨头的吴知县,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取代了先前的懦弱,从他肥胖的身躯中弥漫开来。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的痕迹犹在,眼神却己彻底变了。
不再是惶恐无措,不再是六神无主。那双小眼睛里,此刻翻涌的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审视,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不再颤抖,肥胖的身躯坐得笔首,竟隐隐透出一股渊渟岳峙的威压,与方才判若两人。
“好…好得很!”吴德仁的声音如同淬了火的寒冰,目光如电,死死锁住黑山君梼杌和它身侧那两个散发着阴冷死寂气息的“城隍”虚影。“藏了这么些年,装了这么久缩头乌龟,只想凭自己混出个人样,离那些吸血的蠹虫远点…到头来,没想到身份被一群妖怪给叫开了,还是被逼得要用这身最厌恶的血脉和本事!”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青石板竟无声地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一股磅礴、刚正、带着煌煌天威气息的紫色气流从他周身穴窍轰然爆发!那并非武夫灼热的气血,也非儒家清正的浩然气,而是融合了顶级武道根基与精纯儒家修为后,产生的独特“紫气”!这紫气至刚至大,堂堂正正,瞬间驱散了笼罩县衙的妖氛阴寒,甚至让那三头狐妖的媚笑都僵在了脸上!
“吴大人!原来你这么强么!你平时装什么装啊!”李阳心里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