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后备箱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绵绵翻出医疗箱,夜风裹着灌木的“沙沙”声扑来,混着女鬼压抑的呜咽。
医疗箱扣弹开的“咔嗒”声里,她看见笙妄手肘骨折疼的颤抖,却还在冲她笑,指尖偷偷蹭了蹭她发梢。
“笙妄,别挪手肘!”绵绵的声音发颤,指尖刚触到对方小臂,胳膊肘处不自然的扭曲让她呼吸发紧。
笙妄低头看了眼自己歪扭的手腕,却只是笑笑,指尖蹭过绵绵发梢,把沾着血的额头往自己肩上按了按:“没事……就当是给咱们的‘冒险’盖个戳呗。”
她的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轻快,却掩不住喉间的颤抖,“绵绵你看,我没犯病吧?就是听见了声音……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那些声音就影响不到我。”
“说什么傻话。”绵绵喉间发哽,指尖捏着夹板的动作顿了顿,“都说了你没病,只是被鬼缠而己。”
笙妄的体温低得异常,绷带下的皮肤绷得发紧,却在她指尖触到时,轻轻往她掌心靠了靠。
“好了,暂时固定住了。”她声音发哑,抬头时正撞见笙妄眼底的光,明明疼得眼尾发红。
“你看,我还能抬手指路!”说着便用完好的手晃了晃,却因扯到伤处闷哼一声,又赶紧闭上嘴,像怕她责怪。
女鬼的声音忽然近了些,带着哭腔的“救救孩子”混着潮气落进耳里。
林子深处的夜风裹着潮气,把灌木丛的枝叶刮得沙沙作响。
泥地上的拖拽痕迹在手电光里泛着青白,草叶向两侧压折的纹路间,两道平行的浅痕深约半寸,边缘还留着粗绳摩擦过的毛边。
像被人用晾衣绳狠命拖曳过,绳印尽头,是歪倒在树根旁的孕妇尸体。
衣摆撕裂处露出尚未完全收拢的腹部,脐带像条失去生机的青蛇,从身下蜿蜒而出,沾着草叶和暗红的血痂,在泥地里拖出一道模糊的痕迹。
而一米开外的凹陷草窝里,躺着个蜷缩的小身影,像团被揉皱的棉絮,正发出小猫崽般微弱的“唧啾”声,细弱得几乎被风声盖过。
女鬼的虚影在婴儿上方晃了晃,她忽然发出压抑的呜咽,声音里满是绝望的颤抖:“我的囡囡……”
绵绵的喉间像被塞进团浸了冰水的棉,发不出声。
“绵绵小心别踩到…”她刚要迈步,腕子忽然被笙妄攥住。
对方歪扭的手腕缠着临时固定的夹板,指尖却仍有力地扣住她袖口,顺着她差点踩中的泥地指了指。
笙妄走过去单膝跪在尸体旁,受伤的手肘护在胸前,带着手套的指尖却指着尸体衣摆撕裂处。
“看,裂口边缘有纤维拉丝,不是撞击导致的撕裂,是被人从身后拽住衣摆拖行时扯断的。”
她忽然抬头,手电光扫过三步外的婴儿草窝,“脐带的血痕在距尸体一米处中断,说明拖行过程中,有人刻意扯开了婴儿与母体的连接——不是意外,是人为。”
绵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脐带从母体延伸向婴儿,泥地上的血痕却在中途有处明显的断裂,像被人慌乱中扯断过。
女鬼的虚影在旁发抖,指尖穿过孩子蜷曲的小腿,透明的指节在暮色里发颤:我……我被车撞了以后,有人……有人用绳子捆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反方向拖……”
她的声音碎成光斑,落在婴儿攥紧的小拳头上,“肚子还在流血,可绳子……绳子太……”
她的呜咽声里多了份颤抖的急切。
“绕到右边,别踩中间。”笙妄站起身,她声音带着隐忍的哑,许是手腕疼得厉害,却仍撑着用完好的那只手,替绵绵拨开面前带刺的灌木枝。
医疗箱落在枯叶上时发出轻响。
绵绵指尖发抖地扯开无菌手套包装,橡胶手套绷紧时的“啪嗒”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凑近婴儿时,她才看清那皱巴巴的小脸,眼皮微微翕动,睫毛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胎脂。
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脚底板只有拇指长,脚踝处还留着圈浅淡的红痕,像是被脐带缠绕过的印子。
绵绵指尖顺着婴儿蜷缩的身子滑向脐带,胎盘尚未娩出,暗红的血痂在暮色里泛着乌紫。
手电筒咬在牙关间,腾出双手轻轻托住婴儿后背,触感轻得让人心惊,仿佛稍用力就会捏碎这团小生命。
女鬼的虚影跪在旁边,透明的膝盖没入腐叶堆里,指尖一遍又一遍徒劳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我的宝宝…还没到出生的日子…就……”
“胎龄七个月,体重不足2000克,有微弱自主呼吸…”绵绵忽然看见婴儿眼皮动了动,喉咙里又溢出声更清晰的“嗯嗯”——像在回应她的话。
她忙从医疗箱里翻出恒温包,裹住孩子蜷曲的身子,随后“咔嗒”两声,脐带被稳妥夹闭。
断端用碘伏棉签,顺时针消毒三遍每一圈都严丝合缝,像在给这个脆弱的小生命系上第一枚安全的“纽扣”。
婴儿忽然发出声细弱的“唧啾”,眼皮翕动间,睫毛上的胎脂抖落进恒温包里,绵绵指尖触到孩子掌心的花瓣。
“鬼魂最怕的不是光,是活着的人不肯放弃的温度。”
手机屏幕碎成蛛网状,却在拨通救护车跟警车时亮起蓝光。
绵绵抱着孩子蹲在笙妄身边,看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拖痕的走向,受伤的手肘夹着手电,光束随着笔尖晃动。
她忽然抬头,指尖蹭过绵绵手背,语气轻得像哄孩子,“别担心,等警察来了,咱们把看到的都告诉他们……”
绵绵看见对方眼尾因忍痛泛起的红痕,却在盯着婴儿掌心的花瓣轻笑:“这小不点攥得真紧,像知道要抓住点活着的东西。”
此刻怀里的小生命虽轻得像团棉絮,却在掌心传来微弱的温热,混着身边人发颤却稳定的呼吸。
让这片被潮气和血腥气浸透的林子,忽然有了跳动的、鲜活的脉搏。
“你看清撞你的人了吗?”绵绵对着婴儿旁的女鬼虚影开口。
对方透明的指尖正徒劳地悬在孩子小脑袋上方,听见这话时,虚影猛地晃了晃:“是、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开着辆银灰色的跑车,车头灯很亮,晃得我睁不开眼……”
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颤栗,尾音被夜风扯得发碎。
“撞了我之后,车上下来个男人,手里攥着粗绳……我求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求他们先救救肚子里的孩子……可那个女人说‘别管,拖进林子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