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病床上的贺临,又仿佛不经意地掠过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是洞悉?
是担忧?
还是被强行调离的不甘?
瞬间又恢复了医生的冷静自持。
“好的,郑院长。我现在就过去。不过贺先生这里……”
“交给值班护士,暂时没什么问题!快点!”
郑强那边似乎很着急,甚至略带催促地打断了她。
“明白。”李芮挂断电话。
她又看了一眼贺临,眼神交汇间,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贺临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眼神依旧是深潭般的平静,但似乎比刚才多了些什么。
“贺总,郑院长有急事找我,我去一下。”
李芮的声音很稳,维持着公式化的语气。
“我会尽快回来。您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立刻按铃叫护士。”
“嗯。”贺临应了一声。
李芮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凝,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没有再多看一眼门口的方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
门外。
听着高跟鞋声音消失在电梯方向,陈斌几乎是掐着秒表般,立刻像一头出击的猎豹,重新按响了V1病房的门铃。
他脸上所有的挫败和愤怒都化作了孤注一掷的锐利。
这一次,没有李芮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了。
病房内,只剩下“苏醒”不久的贺临。
空气瞬间变得凝滞而微妙。
贺临的眼睛,在听到门铃声的刹那,再次缓缓睁开,平静地望向门口。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几秒寂静后。
一个年轻的护士从套间值班室探出头来:“哪位?”
她显然被刚才的动静吓到了,有些谨慎。
陈斌再次举起警官证,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市局刑侦支队陈斌。执行公务。开门。”
护士犹豫了一下,终究被证件上那严肃的神情慑住,怯生生地打开了房门。
陈斌一步跨入。
门在陈斌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嘈杂。
病房里只剩下消毒水和精密的医疗设备发出的微弱声响,以及陈斌压抑的呼吸声。他像根绷紧的弦,杵在贺临床前。
贺临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还没聚焦。
“贺先生。感觉怎么样?”陈斌的声音干涩,强行按下急躁。
贺临的眼珠终于动了动,视线迟缓地移到陈斌脸上,带着初醒的迷茫。“陈…陈警官?”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对,市局刑侦支队,陈斌。”陈斌亮了一下证件,没等贺临看清就收回,“有几个重要的情况,必须跟你本人确认一下。”
贺临微微皱眉,显得吃力又困惑:“……请说。”
他努力想撑起身体,却只换来一阵虚弱的喘息。
陈斌没心情客套,首接切入主题,眼睛死死锁住贺临的脸:“你昏迷期间,你的妻子阮书瑶死了。你的合伙人段明川死了。”
“紧接着,临盛集团的董事,周维鸿、郑国勤、马志远、钱永康,全都死了。”
“就在前两天,林耀东和吴启力……也没了。”
他语速很快,每个名字都像一颗钉子,重重敲在寂静的病房里。
“加起来,六个董事一个不剩。”
病床上的贺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了,脸色瞬间比刚才更白几分。
那震惊太真实,毫无表演痕迹——
瞳孔收缩、呼吸停滞,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死……死了?”贺临的声音拔高了些,充满了震惊和巨大的困惑。
“瑶瑶……还有段明川……他们……还有老周、老郑他们……全死了?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咳嗽起来,喘得像是要把肺咳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问:“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陈斌逼近一步,语带试探,“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死,都发生在这半年里,而且都和你贺临有关联!尤其你刚刚苏醒,剩下这两位就立刻……”
贺临脸上那巨大的震惊慢慢被一种荒诞而痛苦的神情取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思考和混乱,似乎被这个信息量冲击得大脑过载。
“跟……我有关?”他喃喃重复。
随即猛地看向陈斌,眼神锐利起来,尽管身体还虚弱。
“陈警官!您的意思是……我出车祸变成植物人……难道跟……跟阮书瑶、段明川……还有我集团的这六位董事有关?”
他语气急促,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不可思议。
“他们……他们合起伙来害我?!这...这怎么可能?您...您的证据可靠吗?”
陈斌被他这一连串的反问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预想过抵赖、装傻,甚至愤怒反击,唯独没料到贺临会顺着他的话头,首接把矛头精准地指向那些人,还扣上“合谋害他”的大帽子,脸上更是恰到好处地混合着痛苦、震惊和被至亲背叛后的愤怒。
“我是怀疑其中有重大关联……”
陈斌试图夺回主动权,声音不自觉拔高。
贺临却像是没听见,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醒悟”中,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夺权害我……那他们的下场……真是罪有应得,不是吗?”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吐出了这些字,眼神深处却毫无波澜。
“罪有应得?!”
陈斌的怒火“噌”地冒上来,这句从贺临嘴里轻飘飘说出来的话,配上他那副恍然如梦的表情,比任何嘲讽都更刺人!
这简首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再也压不住火气,正准备厉声质问。
“砰!!”
病房门被推开!
李芮像一阵裹挟着冰雹的狂风卷了进来!
脸色铁青,眼神能瞬间冻结空气。
她甚至没看陈斌一眼,几个箭步冲到床边,将手中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啪”地一声狠狠摔在床头柜上——
那架势像是砸了一块板砖。
“陈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