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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古斋的焦味粘在苏向晚的袖口，像块揭不掉的疮疤。顾言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带着他的体温，却驱不散她指尖的凉意。消防车的红光里，钱金荣正对着警察反复强调 “电路老化”，但苏向晚看见他藏在背后的手在发抖，指甲缝里沾着黑色的灰 —— 那不是普通的草木灰，而是焚化纸张时才会产生的细屑。
“先送你回家。” 顾言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的手指扣在她手腕上，却不像之前那样用力，反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件稍有不慎就会碎掉的瓷器。苏向晚抬头看他，发现他的领带不知何时己经解开，露出线条优美的喉结，上面还留着她昨夜抓出的红痕。
老宅的修复室里，苏向晚小心翼翼地展开顾母的《秋山图》残片。蟫鱼标本的粉末洒在工作台上，在台灯下泛着细微的荧光。她想起沈聿的话：“蟫鱼喜食蛀虫，却最怕松香。” 于是在调配防虫溶液时，特意加了几滴松烟墨汁，看着墨色在溶液里晕开，像极了顾言深眼底的漩涡。
“需要帮忙吗？” 顾言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了件宽松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的旧疤 —— 那是三年前他替林薇薇挡刀留下的。苏向晚摇头，指尖却不小心碰倒了溶液瓶，深褐色的液体溅在《秋山图》边缘，竟将破损处晕染出一片意外的山水纹路。
“对不起。” 她慌忙去擦，却被顾言深握住手腕：“别擦。” 他俯身看着残片，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这样看起来，倒像是秋山雨后的云雾。” 苏向晚愣住了，这才发现晕染的墨色竟真的与画中意境融为一体，仿佛原本就是画家的神来之笔。
“你母亲很爱你。” 她轻声说，看着画中隐藏的蝴蝶元素，想起顾言深小时候的照片，总是穿着绣着蝴蝶的背心，“她把对你的爱都藏在画里了。” 顾言深的身体猛地僵住，他伸手抚过画中蝴蝶的翅膀，指尖在 “慈” 字刻痕上停留良久，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哽咽：“我小时候总以为，她的画比我重要。”
苏向晚想起外婆临终前说的话：“修复师最该修复的，不是破损的文物，而是人心。” 她转头看顾言深，发现他的眼神里有痛楚，有悔恨，还有一丝希冀，像被雨淋湿的幼兽，终于敢露出柔软的肚皮。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将蟫鱼粉末轻轻撒在他掌心：“蟫鱼会吃掉蛀虫，就像时间会带走痛苦。”
顾言深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眼底。就在这时，修复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徐谦拿着份文件闯进来：“顾总，林氏集团突然宣布退出南湾项目，还把合作案转给了顾承宇。” 顾言深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松开苏向晚的手，接过文件翻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们想逼我去求林薇薇。” 他冷笑一声，将文件扔在桌上，“告诉法务部，启动 B 方案。” 苏向晚注意到文件封面上有 “文物走私” 的字样，想起钱金荣与顾承宇的勾结，忽然意识到南湾项目恐怕不只是商业合作，还涉及到地下文物交易。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顾言深转身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明天的嘉德拍卖会，有件唐代陶俑要竞拍，我怀疑那是赝品，而背后的卖家......” “是钱金荣。” 苏向晚接过话头，想起博古斋火灾现场的塑胶味，“他用蟫鱼标本处理过赝品，伪装成自然虫蛀的痕迹。”
顾言深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不过这次拍卖会上，可能会有......” 他的话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接通电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阳阳的疗养院被人闯进去了？”
苏向晚感觉心脏猛地坠入深渊，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却被顾言深一把拉住：“我己经让徐谦去处理了，你留在这里更安全。” “安全？” 她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怒火，“我弟弟在那里！你让我怎么安全？” 顾言深被她的眼神震住，松开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我和你一起去。”
疗养院的走廊里，威尔逊博士正在给阳阳做检查，少年的手背上有道浅浅的抓痕，床边散落着碎玻璃。“是个戴着口罩的女人。” 阳阳攥着苏向晚的手，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想抢我枕头下的蝴蝶标本瓶。”
苏向晚与顾言深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瓶可疑的白色粉末。顾言深转身看向监控屏幕，画面里果然出现了林薇薇的身影，她穿着宽大的风衣，刻意压低了帽子，但手腕上的廉价手链还是暴露了身份。
“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那个瓶子？” 苏向晚轻声问，“难道里面的粉末......” “是当年害死我母亲的毒药。” 顾言深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一首在找的证据，原来藏在阳阳那里。”
苏向晚感觉浑身发冷，她想起阳阳险些误食粉末的场景，想起顾言深送给阳阳的转运珠，忽然明白他早己将弟弟纳入了保护范围。这时，阳阳忽然从枕头下摸出张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下一个，是你的修复室。】
顾言深猛地起身，抓起苏向晚的手就往外跑：“快走！” 他们赶到老宅时，修复室的窗户大开，桌上的《秋山图》残片不翼而飞，只剩下半瓶蟫鱼粉末洒在地上，在月光下画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苏向晚注意到粉末旁边有枚纽扣，正是钱金荣常穿的那件唐装外套上的。
“他们想要什么？”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顾言深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们想要的，是你手里的《天工补遗录》，还有......” 他顿了顿，眼神看向窗外的夜空，“还有我母亲留下的秘密。”
苏向晚想起外婆临终前交给她的残页，想起顾母画作里的蝴蝶印记，忽然意识到，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正在拼成一幅巨大的拼图，而拼图的中心，是一个关于文物走私、家族恩怨和十年前那场谋杀的惊天秘密。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顾言深轻声说，手指轻轻梳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从今天起，我会亲自守着你，首到真相大白。” 苏向晚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的火焰己经化作熔岩，将她牢牢包裹。她想起他办公室里那道裂痕的相框，想起他掌心的薄茧，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注定要共同面对，有些真相注定要共同揭开。
修复室的时钟敲了十二下，苏向晚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拍卖会的陶俑，是打开秘密的钥匙。】 她转头看向顾言深，发现他也收到了同样的短信，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像是暴风雨前的预兆。
“明天的拍卖会，” 苏向晚握紧拳头，“我们一起去。” 顾言深点头，手指与她交握，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是在给彼此力量。苏向晚知道，他们即将踏入的，是一个比想象中更深的局，而局中局，谜中谜，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