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长安依旧灯火未眠。
太常寺位于城西,主掌礼仪、祭祀与史册,自古为朝中文人所栖之地。朱墙墨瓦之中,藏着无数历史痕迹与权谋风波。白日庄严肃穆,夜里却如沉眠的猛兽,静得叫人心悸。
沈清灵换了一身素布劲装,背着古琴,化名“云游女伶白素”,借江南一带传艺之名,顺利踏入长安。
浮灯阁在长安虽线少,却另有旧羽余脉。借由一名曾为羽林军押送礼器的老役,沈清灵得知,太常寺卷室近来频繁异动,多有旧案被清洗焚毁。
她不动声色地进了寺中,借琴艺结交内吏。数日后,一名清瘦的年轻史吏引起她注意。
此人姓陆,名怀瑾,二十二岁,寡言少笑,却极熟旧卷章程,尤以羽林军相关案牍最为熟稔。据寺中人言,他三年前才入寺,却一举通过礼部考核,颇得祭酒器重。只是其身世成谜,自称自幼流浪,由乡塾教书先生收养。
沈清灵初见陆怀瑾,是在太常寺后堂。
那日斜阳映窗,卷室幽暗。陆怀瑾独坐木桌前,拈灯翻卷,神情专注。沈清灵佯作迷路,轻声问路,他未抬眼,只淡淡一句:“女客不应至此。”
她见他手中正翻着一卷《先帝朝军机摘要》,心中一动,佯作退却,目中却己记下案头几字:“羽林密折,第七卷·庚申案”。
夜幕降临,沈清灵避过巡守,悄然潜入卷室。
她于最下层木格中寻得“庚申案”残卷,赫然发现其中关键几页被人硬生生割去,边角仍余血渍。更有一张薄笺藏于夹缝之中,上面仅有一句话:
> “若我死于非命,请将此案交予沈家女——沈清婉。”
沈清灵指尖一紧,忽闻门外轻响。
她急忙收起纸笺,藏身柜后,只见陆怀瑾推门而入,脚步未乱,却目光如炬,径首朝藏卷之处而来。
“阁下,藏得够久了。”他轻声开口。
沈清灵知道躲不过,索性步出:“陆怀瑾?”
他见她现身,微微一怔:“你不是太常寺人。”
“你也不是寻常书吏。”沈清灵反唇一笑,“你手中那卷竹简,明明三日前就该焚毁,为何还在你这?”
陆怀瑾没有否认,只道:“你若是沈家人,就不该深夜犯险。有人正在盯着这里,甚至盯着我。”
沈清灵目光锐利:“你是‘旧羽之子’?”
陆怀瑾沉默半晌,缓缓点头:“我父陆沛,羽林军副将,庚申之夜死于冤狱。母亲当时尚怀我,宫中一位女官冒死将我们母子送出,我在乡中隐姓埋名至今。”
沈清灵问:“那你为何还要回到太常寺?不怕被瞿世琪的人察觉?”
“怕过。但我更怕真相永远沉入史册,成为他书中的‘清君侧正典刑’。”陆怀瑾语气如刃,“我为入寺学文,忍辱三年,只为找到那封遗失的‘羽林血书’。”
沈清灵取出那张薄笺,递给他。
他接过一看,神色剧震:“这是我母亲之字……她竟早己知我终将回来。”
“羽林军旧部,如今己有人重聚。我们需要你。”沈清灵定定地看着他,“你愿不愿,成为一枚棋子?”
陆怀瑾缓缓点头:“若此棋能翻盘,我甘愿为卒。”
正此时,卷室外忽传铁靴之声,有人低喝:“奉尚书之令,查太常寺夜禁!有人擅闯机密卷室!”
沈清灵目光一沉:“被盯上了,我们走!”
陆怀瑾背起几卷关键文牍,二人翻窗跃出,奔入夜幕。
不远处,一道黑影凝立寺外屋檐,冷眼望着二人背影,唇角轻勾。
“陆沛之子,果然藏得深……”
夜风渐起,杀机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