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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医生，听说我们班林小雨同学在你这儿？”
刘老师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她怎么了？”
周校医侧身让他进来：“刘老师来了。林同学说是低血糖发作，在厕所摔倒了，身上沾了些污渍，受了点惊吓，我让她躺着休息会儿。”
刘老师的目光锐利地扫向病床上的景玉。那目光并非关切，更像是一种审视和评估。
他走近几步，看着景玉苍白带泪的脸、凌乱的头发和和衣领处的污迹，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麻烦和厌烦的神情。
“林小雨？”
刘老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公式化的关心，“怎么回事？周老师说你在厕所摔倒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体不舒服要及时跟老师说，不要硬撑，影响学习是小事，安全是大事。”
他语重心长，但每个字都透着虚假。
林小雨的身体在被单下又是一颤，她怯生生地抬眼看向刘老师，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求助，泪水再次蓄满眼眶：“刘…刘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地上有水…太滑了…”
林小雨不是不想告诉刘老师真相，只是她知道。
一切都是徒劳，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老师会帮助她，只是刘老师的一番话却彻底的打击到了她。
“你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呢？他们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呢？”
自那以后，林小雨变得愈发沉默。
“好了好了，”看着胆怯的林小雨，刘老师摆摆手，打断了她。
他显然不想听细节，语气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下次注意点。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回教室吗？快期中考试了，时间紧任务重，不能总耽误学习。”
周校医忍不住插话：“刘老师，我看她状态还不太好，惊吓过度，让她再休息一节课吧？”
刘老师沉吟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景玉那副胆怯瑟缩的可怜样，仿佛在衡量让她待在这里和让她回教室哪个更麻烦。
最终，他点了点头，语气宽容：“行吧，那就再休息一节课。林小雨啊，”
他看向林小雨，语气带上了一丝告诫的意味，“身体不舒服可以理解，但也要坚强一点。同学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不要太往心里去，要学会从自身找原因，和同学们搞好关系。你看李威同学，作为班长，各方面都很优秀，你要多向他学习，不要总是给大家添麻烦。班级的团结和荣誉，需要每个人的维护。”
又是这套！景玉的心底在冷笑。
从自身找原因？
李威是榜样？
班级团结？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林小雨最深的伤口上。
“我…我知道了，刘老师…”
林小雨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哽咽，仿佛羞愧难当。
但就在低头遮掩的瞬间，她戴在发间的那枚黑色发卡，其核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红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发卡顶端，正对着刘志明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嗯，知道就好。”
刘老师对她的驯服似乎还算满意，转向周校医，温和地开口：“麻烦周医生了，等下节课让她回班。”
说完，他不再看景玉一眼，转身离开了医务室，仿佛处理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门关上了。医务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和林小雨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周校医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到办公桌前整理病历，不再打扰她。
她只是一个小校医，对于这一切，她也无能为力。
林小雨蜷缩在被子里，泪水浸湿了枕头。
但在无人可见的被单之下，她的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一丝泪光。
那啜泣，是林小雨最后的悲鸣。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枚服纽扣悄然替换了景玉外套上的第二颗纽扣。
那静静地躺在她放在床边椅子上的书包侧袋里多了一支铅笔。
蛰伏的毒蛇，无声地亮出了獠牙。
狩猎，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景玉在医务室待到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才在周校医多注意身体的叮嘱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离开。
她依旧低着头，脚步虚浮，脸色苍白，活脱脱一个刚从重病中恢复、惊魂未定的可怜虫。
走廊上，课间的喧嚣扑面而来。学生们三五成群，打闹、说笑、讨论题目。
当林小雨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时，同学们的嬉笑声并未停止，只不过多了许多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鄙夷的打量和压低却清晰的议论。
“看，就是她…厕所那个…”
“噫…好恶心…离远点…”
“听说她发疯拿拖把打人？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你看她那样，跟鬼似的…”
“李威他们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神经病同桌…”
那些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武器，赤裸裸地扎向林小雨。
原主的记忆再次翻涌，带来熟悉的窒息感和恐惧。
林小雨垂在身侧的手指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
她强迫自己把头垂得更低，肩膀缩起，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这条走廊，朝着高三（3）班的教室走去。
每一步对林小雨来说都像踩在荆棘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充满恶意的视线紧紧地跟着她，牢牢钉在她的背上。
当林小雨推开教室门走进去时，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好奇、探究、幸灾乐祸、漠然。
她的座位在教室中排靠窗的位置，此刻，她的书桌一片狼藉。
桌面被人用红笔涂满了“贱人”、“去死”、“精神病”等污言秽语，甚至画着不堪入目的图案。
抽屉里的书本被翻出来，散落一地，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脏兮兮的脚印。她的水杯倒扣在地上，里面的水流了一小滩。
王猛就大喇喇地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一双沾着泥灰的篮球鞋嚣张地架在她的椅面上，正和后排的李威、张雅说着什么，看到景玉进来，他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挑衅地盯着她。
李威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本习题册，眉头微蹙，仿佛在思考难题，只是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张雅拿着小镜子在补妆，瞥了林小雨一眼，眼眼神里的轻蔑和厌恶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林小雨原本的同桌赵强坐在李威另一侧，眼神有些闪烁，不敢和景玉对视。
林小雨站在教室门口，身体轻轻地晃了一下，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她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座位，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中，无疑坐实了她的懦弱可欺。
“喂，林小雨。”
王猛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嘲弄，“站门口当门神呢？还不赶紧把你那堆垃圾收拾了？臭烘烘的，影响我们班空气！”他故意用脚踢了踢地上散落的书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