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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光线开始旋转、模糊，便利店明亮的灯光，窗外闪烁的警灯，人们惊惶的脸孔……
一切都像浸了水的油画，扭曲褪色。身体里那股支撑她搏杀、奔逃的狂暴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无尽的虚脱和冰冷的麻木。她感到自己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被抽干了所有重量。
“地窖……救人……小鹿……”她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熟悉的霉味和铁锈味……不，不是地窖。
白薇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混沌的虚无里。下方，是刺眼的无影灯光，消毒水的气味浓烈而冰冷。身体被搬动，有冰凉的仪器贴在皮肤上，模糊的人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严重脱水，营养不良，多处软组织挫伤，脚底割裂伤感染，还有遭受过长期性侵的痕迹……”
“……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有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表现……”
“……嫌疑人李浩己被抓捕……根据受害者提供的地址，警方己成功解救出西名被囚禁女子。其中一名叫小鹿的少女伤势过重，仍在ICU抢救……另外三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身心创伤……”
断断续续的声音片段传入白薇混沌的意识，带着一种冰冷的、事不关己的陈述感。
获救了？小鹿……还活着？白薇感到一丝微弱的、近乎渺茫的慰藉，随即又被巨大的疲惫淹没。
等到白薇恢复意识，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安静的病房。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一个穿着警服、面容温和的女警坐在床边，轻声说着什么“你是英雄……谢谢你提供的关键线索……好好休息……”
父母的脸出现在视野里，苍老、憔悴，布满泪痕，他们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怕惊扰了她，眼中是无边的心疼和小心翼翼。
“薇薇，我的孩子，回家了。”母亲的声音破碎不堪。
白薇想回应，想哭，想像个孩子一样扑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诉说这一年多的地狱。但喉咙像被水泥堵死，身体像被冻僵的木头，连转动眼珠都异常艰难。
只有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空洞的疼痛。
……
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很安静，有盆栽绿植。
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温和的中年女人坐在对面，声音平缓：“白薇，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聊聊天。你能试着回忆一下，在那个地窖里，你感到最安全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是心理医生。
白薇沉默地看着对方开合的嘴唇，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地窖。
安全？那粘稠的黑暗里，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最“安全”的时候……或许是通风管口偶尔漏进一丝微弱气流的时候？或许是李浩离开、铁门锁死后的短暂死寂？
不……都不是。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是李浩带她外出，坐进那辆破面包车，驶离那个院子的瞬间。是外面浑浊却自由的空气涌入鼻腔的刹那……她竟然觉得那是“安全”？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她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身体剧烈颤抖。心理医生连忙递上纸巾和水，眼神充满了理解和忧虑。
“创伤的修复需要时间，要允许自己有这些感受。”温和的声音继续着，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白薇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温暖的光线落在手腕上，那里曾经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如今只留下一圈狰狞的、深褐色的疤痕。
她无意识地用指尖着那凹凸不平的皮肤，触感粗糙而麻木。
她看着窗外，楼下花园里，有孩子在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隐约传来。
树枝在微风里轻轻摇晃，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歪头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又扑棱棱飞走了。
多么平常，多么生机勃勃的世界。
可她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冰冷的疏离感。
父母小心翼翼的关怀，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下面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深渊。
她张了张嘴，想回应母亲刚刚端来的水果，想说“谢谢”，想告诉她们“我没事”。
但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透了绝望的棉花，沉重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属于白薇那巨大的、被碾碎又强行粘合的悲伤和空洞，沉重地压在这具身体里。
而属于景玉的意识，则像一位完成了任务的过客，正站在岸边，看着承载自己的舟船缓缓驶离。
就在这时，那个久违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冰水滴落深潭，清晰无比地在她脑海最深处响起：
【世界任务结算完成。】
【执行者景玉，积分+150。精神韧性评级显著提升。】
【意识抽离准备……3……2……1……】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无比强大的力量，轻柔而无可辩驳地包裹住了景玉的意识。
如同温暖的潮水将她托起，眼前属于白薇的一切，都在瞬间飞速褪色、模糊、拉远，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的老旧胶片，最终沉入一片纯粹而虚无的、无边无际的白光之中，温暖的白光彻底吞噬了景玉的感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