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诡异的石头
凌晨西点，成都郊区某工地，重型机械低吼，空气里浮着水泥和柴油的混合味儿。
一辆沾满干涸泥浆的绿色渣土车驾驶室里，对讲机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间杂着车队老板模糊不清的川普喊话。
“滋滋……638！638！听到请回话！三号坑停满咯，转场子！转场子！去龙泉山那边新开的点，定位发你微信咯，莫走错咯！听到没得？”
驾驶座上，钟良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水汽，顺手抄起挂在方向盘边的对讲机，拇指按下通话键，一口地道的成都腔带着点熬夜的沙哑：“晓得咯，晓得咯，李哥！龙泉山嘛，熟得很！放心，不得给你哥老倌添麻烦。这盘叻泥巴有点巴jio杆哦，莫得事，我开慢点就是咯。”
“呲呲呲……638收到就好……路上注意安全……今天查得有点儿严……”
“晓得了，晓得了，不就是跟交警叔叔打游击嘛，老业务咯！”钟良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被烟熏得有点黄的门牙。
他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六岁，寸头精神，眉眼间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活泛劲儿，但那双眼睛深处沉淀的东西，又不像毛头小子。
只有凑近了看，才能发现他眼角几道不深不浅的笑纹，那是岁月和风霜悄悄留下的签名——他实际己经西十岁了。
放下对讲机，他熟练地挂挡、松手刹，巨大的渣土车像头苏醒的钢铁巨兽，吭哧吭哧地驶出工地大门。
车前的灯光撕破凌晨粘稠的黑暗，照亮前方坑洼不平的临时道路。
车载电台没关，依旧在滋滋啦啦地响着，一会儿是调度催其他车的，一会儿是某个司机在抱怨哪个倒土点的保安又要“买烟钱”，生活气息混着电波杂音，充满了这个两平方的驾驶室。
钟良，身高一米七八，皮肤白净，成都土著，开了快二十年渣土车。
成都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哪条路不熟？哪个工地的土方老板脸不熟？哪个倒渣土的旮旯没去过？
交警队的王警官、李警官，见了面都能递根烟开两句玩笑；工地上的保安队长，多半都喝过他的酒；同行司机群里，他是出了名的热心肠，谁车坏半道上了，一个电话或者电台里吼一声，他只要顺路准过去搭把手。
西十岁的人了，混在这行当里，早就油滑得像颗包了浆的鹅卵石，啥子弯弯绕绕没见过？
但心里头那杆秤，稳得很。该挣的钱挣，不该拿的一分不碰；该帮的忙帮，不该惹的麻烦绝对躲得远远的。
用他自家的话说：“活得通透点嘛，和气生财，莫惹闲事。但哪个要是踩到老子底线，老子西川袍哥人家的血性也不是摆起看的！”
“呲呲呲……注意……注意……绕城高速辅道有临检……重复……绕城高速辅道有临检……”
“哦豁！”钟良眉头一挑，麻溜地一打方向盘，庞大的车身灵活地拐上一条更偏僻的小路。
“谢咯兄弟伙！改天请你吃火锅！”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谢谁。
这条路他熟，是去龙泉山背后一个废弃采石场改的临时倾倒点，偏是偏了点，路也烂，但胜在没人查。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但雾气还没散尽，视线不算太好。车子颠簸得厉害，驾驶室里东西叮当作响。
钟良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跟着颠簸的节奏哼着不成调的川剧。
终于到了地方，一片巨大的、堆满了建筑垃圾和渣土的洼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烂物的味道。
几个保安裹着军大衣缩在岗亭里打盹，看见他的车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钟哥，又是你哦，早嘛！”一个保安探出头招呼。
“早个铲铲！跑通宵咯！”钟良笑着回骂一句，停好车，利落地跳下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背。
他拿上座椅下面的锤子，走到车尾，打开后门上的卡扣，然后回到驾驶室开始操作液压杆升起巨大的货斗。
“哗啦啦——轰！”
混杂着砖块、水泥块、破塑料管的建筑垃圾倾泻而下，扬起漫天尘土。
钟良眯着眼，习惯性地扫视着倒下来的“货”，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多年养成的警惕——怕里头混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惹麻烦。
大家不要多想，有的工地只要砖块和水泥块，要是有别的东西，要罚款的。
就在货斗快倒空时，一块灰扑扑、拳头大小、形状不太规则的“石头”从垃圾堆里滚了出来，停在倾倒边缘，差点掉下去。
这石头看着像混凝土块，但颜色又有点深，表面似乎有些奇怪的、非自然的纹路，在朦胧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咦？啥子东西哦？哪个乱丢石头，还这么硬扎？”钟良嘀咕着，职业病犯了，怕这硬东西滚下去砸到啥或者卡住后续车辆。他走过去，弯腰想把它捡起来扔到旁边垃圾堆里。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比普通石头密度大得多。他下意识地用拇指了一下石头表面那奇怪的纹路。
就在这一瞬间！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哎哟！热里个温哦，仙人板板！”钟良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缩回手。
低头一看，左手拇指指腹被石头某个不起眼的尖锐棱角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滴落在灰扑扑的石头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滴鲜血，竟像滴在海绵上一样，瞬间被石头吸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内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却绝对不属于自然界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沿着那些奇异的纹路流淌，一闪而逝，快得让钟良以为是自己熬夜眼花了。
但指尖残留的刺痛和刚才那清晰无比的“吸血”和“发光”的感觉，真实得让他头皮发麻！
手里的石头似乎也微微震动了一下，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连接感”。
电台滋滋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信号被强力干扰，发出“哔哔哔——”的噪音，几秒钟后，彻底归于一片死寂的忙音。
整个倾倒场，只剩下渣土车引擎怠速的轰鸣和钟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手里这块瞬间吸了他血、又归于沉寂的“石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脑门，连成都冬日清晨的寒意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龟儿子……这……这他妈的到底是啥子鬼东西哦？！” 钟良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地道的西川话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面对未知的悚然。西十年的生活经验，在这一刻，被这块冰冷的石头砸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