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心无间

第26章 檐角·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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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烬心无间
作者:
云初可星
本章字数:
6282
更新时间:
2025-06-16

雨夜惊雷灼夜蜷缩檐角

沈璃泼水逼问葬魂渊线索

“锁妖井里有你要的答案!”

狐妖湿尾如落水幼犬

匕首寒光映出沈璃决绝

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敲在窗棂上,很快就连成了片,演变成一场瓢泼大雨。狂风卷着雨幕抽打着王府的亭台楼阁,瓦当上的积水汇成溪流,沿着飞檐倾泻而下,在青石板上砸出沉闷的响声。天际偶尔滚过沉闷的雷声,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瞬间照亮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琉璃瓦和湿漉漉的庭院。

沈璃被一道惊雷炸醒,心口血契留下的阴寒尚未褪尽,左掌伤口在湿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她起身关紧被风吹开的窗,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厢房的屋顶——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幕!

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对面的飞檐翘角。就在那雨水最湍急的汇流处,在冰冷瓦片和倾泻水帘的夹缝里,蜷缩着一团刺目的红影!

是灼夜!

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缩在窄小的檐角下,宽大的红袖湿透了大半,紧紧贴在手臂上。平日里总是张扬舞动的墨发此刻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不断有水珠从发梢滴落。最显眼的是他身后——三条狐尾的虚影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其中那条焦黑蜷曲的伤尾无力地垂着,另外两条则紧紧缠绕在身前,如同两道湿透的、试图保护自己的屏障。他微微仰着头,金瞳在雷光中剧烈收缩,里面盛满了沈璃从未见过的、近乎幼兽般的惊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在怕水?不,更确切地说,是怕这滂沱的大雨和震耳的雷鸣!

闪电熄灭,庭院重归黑暗,只有哗哗的雨声和灼夜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喘息。

沈璃的心猛地一跳。那个在锁妖井中断尾护她、在尸潮火海中戏谑调笑的疯批妖狐,此刻竟像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落水狗,脆弱得不堪一击。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怔住。

又一道闪电劈下!光芒中,灼夜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缠绕在身前的狐尾收得更紧。雨水汇成一股,恰好冲在他头顶的瓦片上,冰凉的水流兜头浇下!他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短促、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金瞳中的恐惧瞬间放大,整个人几乎要蜷缩进那窄小的檐角阴影里去。

怕水…沈璃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幼年!那只在猎户刀下瑟瑟发抖的小白狐!若灼夜真是当年的小白狐,那么它被沈璃救下前,是否也曾经历过类似的、被雨水和死亡恐惧支配的绝境?这恐惧,竟成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弱点!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冷酷的计划瞬间在沈璃心中成型。她需要线索,需要撕开谢云州和玄冥子共同编织的迷雾!而眼前这个恐惧雨水的妖狐,或许就是突破口!

她转身回屋,端起桌上盛满冷茶的粗陶大碗,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冰冷的雨点夹杂着狂风瞬间打湿了她的前襟,她毫不在意,径首走到庭院中央,站定在灼夜藏身的屋檐正下方。

“灼夜!”沈璃仰头,声音穿透哗哗雨幕,带着刻意的冰冷和探究,“葬魂渊的驿站地窖里,除了虎符和黑蛟鳞片,还有什么?”

屋檐上的红影猛地一僵。灼夜从湿漉漉的狐尾缝隙间露出一只眼睛,金瞳在雨夜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小疯子…下雨天不睡觉,发什么癫?”

“回答我!”沈璃不为所动,反而上前一步,离屋檐下倾泻的水帘更近。雨水顺着她的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却让她的眼神更加锐利如刀,“玄冥子的黑蛟在葬魂渊截杀沈家军,你当时在不在场?‘九尾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我母亲缝进香囊的赤色晶体有没有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箭矢,刺向檐角脆弱的猎物。灼夜似乎被她的咄咄逼人激怒,金瞳闪过一丝戾气,缠绕的狐尾微微松开:“本座凭什么告诉你?滚回…”

他的话没能说完。

沈璃猛地抬手,将手中那碗冰冷的茶水,朝着灼夜藏身的檐角狠狠泼了上去!

“哗啦——!”

冰冷的茶水混合着屋檐倾泻的雨水,兜头盖脸地浇在灼夜身上!他像是被滚油泼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完全不似人声的短促尖叫!身体猛地向后弹起,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瓦片上!缠绕的狐尾瞬间炸开,湿漉漉的毛发根根倒竖,如同受惊的刺猬!那条焦黑的伤尾更是痛苦地痉挛着,幽蓝的火星不受控制地溅落,在雨水中发出“滋啦”的轻响,瞬间熄灭。

“你!”灼夜蜷缩在更深的阴影里,雨水和茶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脖颈不断流淌,浸透红衣。他剧烈地喘息着,金瞳死死盯着下方的沈璃,里面翻滚着惊怒、屈辱,还有一丝被彻底揭穿弱点的恐惧。那眼神,像极了当年被猎户逼到绝境、龇着乳牙却浑身发抖的小白狐。

沈璃的心脏因这眼神而微微抽紧,但复仇的火焰瞬间压倒了那一丝不忍。她反手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那是她父亲送她的及笄礼,锋刃在雨夜的微光中泛着森森寒芒。她将匕首横在自己颈侧,冰凉的刃锋紧贴着跳动的脉搏。

“告诉我!”沈璃的声音在雨声中异常清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否则,下一碗泼上去的,就不是冷茶了!或者,我也可以现在就割断自己的喉咙!谢云州需要我这味‘药引’,你的情毒,恐怕也离不开我这‘够烈够苦’的情魄吧?”她刻意加重了灼夜当初在锁妖井救她时的戏谑之语。

雨水顺着匕首的刃锋滑落,滴在沈璃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站在滂沱大雨中,湿透的墨发贴在脸颊,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死死盯着檐角上那个同样湿透、狼狈不堪的红影。

灼夜急促地喘息着,雨水不断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金瞳在沈璃颈侧的匕首和她决绝的目光之间来回扫视,惊怒、屈辱、挣扎……最终,一丝近乎崩溃的虚弱和某种更深的东西压倒了所有情绪。他闭上眼,湿漉漉的狐尾无力地垂下,整个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这场大雨和沈璃的威胁彻底抽空了力气。

“疯子…”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沈璃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认命,“锁妖井…”

沈璃瞳孔一缩!锁妖井?王府禁地,谢云州曾在那里布下陷阱对付灼夜!

“锁妖井最底层…咳咳…”灼夜被一口雨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有一块残碑…刻着半幅…葬魂渊的古地图…还有…还有‘九尾心’的…封印阵纹…”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葬魂渊地图!九尾心封印阵纹!这绝对是关键线索!

“你怎么知道?”沈璃握紧匕首,追问道,“谢云州知道吗?”

灼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雨水顺着他尖削的下颌滴落:“本座…被关进去过…那老狗…咳咳…他当然知道…那是他鉴妖司的…刑狱…”

闪电再次划破天际!惨白的光芒下,灼夜蜷缩在冰冷檐角的画面定格:湿透的红衣紧贴着瘦削的身体,墨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三条湿漉漉的狐尾(包括那条焦黑的伤尾)无力地垂落在积水的瓦片上,金瞳紧闭,长睫上挂着水珠,整个人如同被暴雨打落枝头、奄奄一息的赤色翎羽。

沈璃的心头被这景象狠狠撞了一下。利用对方最深的恐惧逼问线索,这手段并不光彩。但想到葬魂渊的尸骨,想到沈家废墟上的焦土,她眼底那一丝动摇瞬间被更冷的坚冰覆盖。

就在这时,灼夜的身体猛地一歪,竟首接从湿滑的檐角滚落下来!

沈璃下意识地向前一步。那道红影并未首接砸落在地,而是在空中勉强扭转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重重摔在庭院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水花。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湿透的红衣和散落的墨发在雨水中微微起伏。

沈璃握着匕首,一步步走近。雨水冲刷着灼夜苍白的脸,冲刷着他湿透的狐尾,冲刷着他尾尖那块焦黑的伤痕。她蹲下身,冰冷的匕首并未离开颈侧,另一只手却试探性地伸向他的鼻息。

微弱,但还有。

她看着昏迷中依旧紧蹙眉头、浑身湿透、显得异常脆弱的灼夜,又抬头望向清晏堂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谢云州的身影或许正立在窗后,冷眼旁观着这场雨夜的交锋。

锁妖井…残碑…葬魂渊古图…九尾心封印…一条布满荆棘、通向深渊的路,在她面前缓缓铺开。而她的筹码,除了这随时焚尽自身的赤魄烈焰和染血的旧簪,似乎又多了一个……掌握着秘密、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九尾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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