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的温柔
第五十四章 他的温柔
祠堂摇曳的烛火将沈昭月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跪坐在蒲团上,看似专心,实则耳朵一直竖着留心门外的动静。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沈昭月眼含期待的回眸,对上的却是一道高大的逆光身影。
裴烬舟出现在了祠堂门口。
他脸色苍白,手掌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衣袍虽然干净,隐隐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沈昭月心头一紧,迅速转回头。
“听说你近日很安分。”
裴烬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他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来祠堂的清修确实有效。”
沈昭月没起身,没抬眼,声音却平静如水。
“妾身知错了,不该惹侯爷生气。”
裴烬舟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沈昭月被迫与他对视,那双不见波澜的眼眸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今晚我在这里用膳。”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供桌。
“李嬷嬷说你最近胃口不错。”
沈昭月眉心狠狠一跳,以裴烬舟的敏锐难保不会看出什么。
她只能强装镇定道。
“听嬷嬷说,侯爷重伤未愈,应当在正院好好休养才是。”
裴烬舟轻笑一声,手指抚过供桌上的香炉。
“怎么,不欢迎我?”
沈昭月低下头,长睫掩去眼中的慌乱。
她必须小心应对,绝不能让他发现食盒的秘密。
“妾身不敢。”
忽然,裴烬舟的视线在供桌上方停顿了一下。
沈昭月的心跳几乎停滞。
她看着他的指尖掠过祖宗的牌位,却突然停在了最角落的牌位后。
那里藏着她的秘密。
“这是什么?”
她眼睁睁看着他从层层牌位后面取出那块简陋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先妣沈门江氏之灵位”几个字。
那是她偷偷为母亲立的牌位。
沈昭月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暴怒的准备。
裴烬舟恨沈家,也恨她。
如今她竟敢在裴家祠堂私设沈家牌位,这无异于当面挑衅。
祠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裴烬舟修长的手指抚过木牌上粗糙的刻痕,久久不语。
“难怪这几日这么乖。”
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原来是在偷偷祭奠。”
沈昭月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等待接下来的责罚。
但裴烬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牌位重新放回原处,甚至还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它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留个念想也好。”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沈昭月。
沈昭月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烬舟竟然允许她在裴家祠堂祭拜沈家人?
这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酷无情的淮阴侯判若两人。
“侯爷...不生气?”
她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我看起来像那么不通人情的人?”
他反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死者为大,何况是你母亲。”
沈昭月垂下眼帘,她想起兄长字条上说的“母亲死因另有隐情”,又想起裴烬舟此刻反常的宽容,心中乱作一团。
“多谢侯爷体恤。”
她最终只说出这句干巴巴的话。
正当气氛微妙之际,翠儿提着晚膳的食盒走了进来。
看到裴烬舟在场,她明显瑟缩了一下,手中的食盒差点脱手。
“侯、侯爷...”
裴烬舟目光锐利地扫过食盒。
“放下吧。”
翠儿战战兢兢地将食盒放在小几上,一层层打开。
今日的菜肴依旧精致,却没有酒酿蒸鲥鱼。
沈昭月暗自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担忧。
兄长的人是否已经察觉异常?
“听说你前日点了鲥鱼?”
裴烬舟突然开口,夹起一块清蒸鸡肉放入她碗中。
沈昭月握筷的手微微一顿。
“只是...突然想吃。”
裴烬舟似笑非笑。
“是吗?我怎么记得沈府有道名菜,酒酿蒸鲥鱼。”
沈昭月心头剧震,筷子险些脱手。
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是巧合还是...
“侯爷记性真好。”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那只是家中厨娘的拿手菜,算不得什么名菜。”
裴烬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膳。
祠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用过晚膳,裴烬舟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命人搬来一张矮榻,就安置在祠堂中央。
“侯爷要在这里...歇息?”
沈昭月声音发紧。
裴烬舟解开外袍,露出包扎的伤口。
“怎么,祖宗面前,你还怕我做什么不成?”
沈昭月脸颊微红,低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烬舟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过来,只是睡觉。”
沈昭月迟疑片刻,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躺在最外侧,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
裴烬舟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沈昭月下意识地挣扎,却听他闷哼一声。
她碰到了他的伤口。
“别动。”他声音沙哑,“就让我抱一会儿。”
沈昭月不敢再动,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
这种亲密的姿势让她无所适从,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我怎么觉得你还是瘦了。”
裴烬舟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候府的饭菜还是不合胃口?”
沈昭月闭着眼睛,轻声道。
“妾身很好。”
裴烬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沈昭月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抬眼,借着烛光打量他的睡颜。
那张俊逸的脸上此刻好似卸下了所有防备,眉头却依然微蹙,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到底知道多少?
沈昭月心中思绪万千。
如果他发现了兄长的联络,为何不直接拆穿?
不知过了多久,沈昭月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她没有注意到,当她呼吸变得平稳后,裴烬舟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次日清晨,沈昭月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蒲团上放着一张字条:「好好用膳,晚上再来看你。」
字迹凌厉,一如裴烬舟本人。
沈昭月将字条攥在手心,心中五味杂陈。
午时,翠儿照常送来食盒。
今日的菜肴格外丰盛,最下层竟然又是一道酒酿蒸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