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前一日,沈惊鸿让人将两条锦鲤装进了特制的琉璃缸里。
缸身足有半人高,剔透得能看清缸底铺的鹅卵石,缸沿缠着描金的红绸,看着就喜庆。沈惊鸿特意让人在缸底刻了个极小的“鸿”字,又让招财给锦鲤喂了些掺了朱砂的鱼食——这样一来,锦鲤的粪便会带着淡淡的红色,旁人看不出来,她却一眼就能认出。
“明天抬缸的人,必须是咱们院里信得过的。”沈惊鸿叮嘱负责看管的婆子,“路上不许离人,进了宫门也要盯着,谁要是想靠近,就说‘锦鲤认生,怕惊着’。”
婆子连连应下,心里却嘀咕:不就是两条鱼吗?大小姐至于这么紧张?
她哪里知道,这缸里装的,何止是鱼。
沈清柔那边也没闲着。
她让春桃买通了侯府负责抬重物的一个小厮,许了他二两银子,让他明天混进抬缸的队伍里,趁乱把病鱼换进去。
“记住,动作要快。”沈清柔反复叮嘱,“进了宫门有侍卫搜身,你把病鱼藏在抬杆的夹层里,千万别被发现了。”
春桃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放心,那小厮是个机灵的,上次帮二公子偷运过禁书,从没出过岔子。”
沈清柔这才放了心,开始试穿明天要穿的舞衣。
藕荷色的纱裙,裙摆绣着缠枝莲,领口缀着细小的珍珠,转起来时像落了一地的星星。她对着镜子转圈,想象着自己在宫宴上艳压群芳,引得皇帝赞赏、太后垂怜,而沈惊鸿则因为献了条病鱼,被众人耻笑……
“小姐,真美。”春桃在一旁恭维,“到时候三殿下见了,保管挪不开眼。”
提到萧景琰,沈清柔的脸微微发烫,眼神却亮得惊人。
只要讨好了太后,再让萧景琰在父皇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取代沈惊鸿,成为三皇子妃。到时候,整个永宁侯府都是她的,沈惊鸿那个蠢货,只配给她提鞋!
她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吵架。
“怎么回事?”沈清柔皱眉。
春桃出去看了看,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小姐,是大小姐院里的招财,正拿着账本在骂库房的管事呢,说……说少了块‘贡品’木牌。”
沈清柔的心猛地一跳。
那木牌是她让春桃偷的!
“慌什么。”她强作镇定,“丢了就丢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她却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什么事要败露似的。
第二天一早,侯府门前停着三辆马车。
沈惊鸿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褙子,领口绣着暗纹的兰草,头发梳成简单的垂挂髻,只簪了支碧玉簪,看着素净又大方。她走到琉璃缸前,假意检查红绸,指尖悄悄在缸沿敲了三下。
缸里的锦鲤像是有感应似的,忽然摆了摆尾,吐出个小小的气泡。
沈惊鸿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上了第一辆马车。
沈清柔穿着藕荷色的舞衣,坐在第二辆马车里,时不时撩开窗帘,看向抬缸的队伍。那个被买通的小厮混在其中,低着头,手里的抬杆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她松了口气,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边的珍珠。
车队缓缓驶进皇城,穿过朱雀大街,绕过金水桥,最终停在了太后的寿安宫门前。
侍卫上前检查,翻看了抬缸的仆役的腰牌,又摸了摸抬杆,没发现异常,便放行了。
沈清柔跟着人流走进寿安宫,眼睛却一首盯着那口琉璃缸。
缸被抬到了大殿中央,红绸还没解开,引来不少贵女的侧目。
“这是什么?看着倒像个鱼缸。”
“听说永宁侯府的大小姐要献祥瑞,难道就是鱼?”
“鱼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是龙变的?”
窃窃私语传入沈清柔耳中,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会儿红绸解开,露出那条病鱼,看沈惊鸿怎么收场!
就在这时,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皇帝和几位皇子。
萧景琰站在皇子队列里,穿着月白色的蟒袍,目光在沈清柔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沈惊鸿身上,眼神复杂。
沈惊鸿对他视若无睹,只跟着众人行礼问安。
“免礼吧。”太后坐在宝座上,笑着摆摆手,“今儿个不说朝政,就图个热闹。谁家的姑娘准备好了,就上来亮亮相。”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的女儿就抱着琵琶上前,弹了支《春江花月夜》,曲调悠扬,引得众人叫好。
接着,定国公府的嫡女献上了一幅书法,笔力遒劲,皇帝看了也点头称赞。
轮到沈清柔时,她提着裙摆走到殿中,盈盈一拜,旋即起舞。
藕荷色的纱裙在她旋转时散开,珍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确实有几分美感。萧景琰看得目不转睛,连太后也露出了笑意。
沈清柔跳得越发卖力,眼角的余光扫过沈惊鸿,带着炫耀的得意。
一曲舞毕,太后赏了她一对玉镯子,沈清柔谢恩时,故意走到沈惊鸿面前,扬了扬手里的镯子:“姐姐,该你了。”
沈惊鸿站起身,走到琉璃缸前,对招财使了个眼色。
招财上前,解开了红绸。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琉璃缸上——只见两条翡翠锦鲤在缸里游弋,鳞甲在烛火下泛着绿光,尾鳍的红宝石像两簇小火苗,确实漂亮。
“这就是……祥瑞?”有位贵女忍不住嘀咕,“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沈清柔在一旁冷笑,等着看沈惊鸿出丑。
沈惊鸿却不慌不忙,从招财手里接过一个小铜铃,轻轻摇了摇。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缸里的两条锦鲤像是听到了指令,忽然游到水面,对着太后的方向,尾鳍一摆,竟在水面划出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像是在鞠躬!
众人惊呼一声。
沈惊鸿又摇了摇铃,这次铃响了两下。
“叮铃——叮铃——”
两条锦鲤再次游动,这次竟首尾相接,在水面摆出了个“喜”字的形状!
“天哪!真通人性!”
“太神奇了!这鱼竟然会摆字!”
太后也坐首了身子,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这鱼……是你教的?”
沈惊鸿屈膝行礼:“回太后,臣女只是闲来无事,用些小法子逗它们玩,没想到它们竟真的学会了。”
她说着,又摇了三下铃。
锦鲤这次摆得更复杂了,尾鳍和头配合着,竟像是两只爪子作揖,活脱脱一个“恭喜发财”的模样!
殿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连皇帝都忍不住笑了:“好!好一个有灵性的锦鲤!沈爱卿教女有方啊!”
永宁侯连忙起身谢恩,脸上红光满面。
沈清柔的脸却白了,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怎么会这样?那小厮明明说换成功了,缸里的应该是条病鱼才对!
她死死盯着琉璃缸,忽然发现缸底似乎有个刻字,只是角度刁钻,看不太清。
就在这时,沈惊鸿忽然“哎呀”一声,指着缸里道:“咦?这鱼……好像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