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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布小马车骨碌碌跑在出城的土路上，颠得南洛卿差点把早上那点稀粥吐出来。
林相怡倒跟没事人似的，还兴致勃勃地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瞅。
“洛卿你看！”她指着远处一片灰扑扑的低矮房子，“那边！烟柳巷！我爹以前带兵巡城，老说那儿是耗子窝，藏污纳垢！”她语气里居然带着点……兴奋？
南洛卿捂着翻腾的胃，哭笑不得：“相怡，咱们是去找人，不是去剿匪。”
“知道知道！”林相怡放下帘子，搓着手，眼睛亮得吓人，“赛西施！藏春楼！啧啧，这名字，一听就有故事！”
她凑近南洛卿，压低声音，“哎，你说那‘赛西施’，真能比西施还美？赵柱那狗东西，艳福不浅啊！”
南洛卿被她这不着调的话弄得脸皮发烫：“清汐说了，是暗门子！咱们是去找证据的！”
“对对对！证据！”林相怡一拍脑门，随即又嘿嘿一笑，“不过嘛，这种地方，就得用点非常手段！放心！包在我身上！”
她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成色普通的碎银子，还有两串……看着就不值钱的琉璃珠子手串。
南洛卿看着她那点“家当”，有点怀疑：“相怡……这……够吗？” 京城的销金窟，听说喝杯茶都贵死人。
林相怡把银子掂了掂，一脸肉疼：“我攒了好久的私房钱！那两串珠子……是上次打赌赢了路泽宇那家伙的，他小气吧啦，就给了这破烂货！” 她撇撇嘴，“凑合用吧！咱们又不真去喝花酒！”
她扒拉着那点可怜的经费，开始部署：“待会儿到了地方，看我眼色行事！你装哑巴，别说话！装得越可怜越好！剩下的，交给我！” 她冲南洛卿挤挤眼，一副“瞧好吧您”的架势。
南洛卿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那点忐忑，愣是被她搅和得七上八下。
————
藏春楼的门脸儿，比南洛卿想象的……寒酸多了。
就开在京郊官道旁边一条岔进去的脏兮兮小巷里，一座二层破木楼，门口挂俩褪色的红灯笼，油漆剥落得厉害。
大白天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一股劣质脂粉混合着隔夜饭菜的怪味儿。
林相怡深吸一口气，挺起小胸脯，拉着低头缩肩、努力装鹌鹑的南洛卿，一把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光线昏暗，一股更浓烈的怪味儿扑面而来。厅堂不大，摆着几张油腻腻的桌子。
几个穿着花红柳绿、但布料粗糙、脸上粉厚得能掉渣的女人，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嗑瓜子，看到有人进来，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一个穿着酱紫色绸褂子、涂着血盆大口、头上插着根俗气金簪的胖女人扭着水桶腰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职业假笑：“哟！两位……姑娘？稀客啊！是找人啊？还是……”
她眼珠子在林相怡和南洛卿身上骨碌碌转，显然没认出她们是女扮男装，只觉得这俩“小娘子”穿得寒酸，不像有钱的主。
林相怡立刻换上副愁苦表情，指着身边的南洛卿，带着哭腔：“妈妈！您行行好！帮帮我这苦命的妹妹吧！”
胖老鸨被她这一嗓子嚎得一愣：“啊？”
林相怡一把将努力装可怜的南洛卿往前推了半步：“我这妹妹，命苦啊！从小定了娃娃亲的汉子，前几年进京跑买卖，就……就再没回去！家里老人眼睛都哭瞎了！妹妹不死心，一路要饭都要找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掐了南洛卿胳膊一下。
南洛卿吃痛，“啊”地一声，眼圈瞬间就红了，看着还真挺凄惨。
林相怡继续她的苦情戏：“我们打听了小半年啊！才听说我那苦命的妹夫，最后好像是在妈妈您这儿跟一位叫‘赛西施’的姑娘相好过？”她故意把“相好”两个字说得又重又凄婉。
胖老鸨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眼神闪烁：“赛西施？没……没这人啊！姑娘你听错了吧？”
“不能啊！”林相怡急得首跺脚，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不由分说塞到老鸨手里，“妈妈您再想想！我那妹夫叫赵柱！个子不高，有点黑，左边眉毛上有颗大痦子！他就爱喝两口！喝多了就爱吹牛！说跟‘赛西施’姑娘是真心相好！还说要赎她出去过日子呢！”
胖老鸨捏着那点银子，撇撇嘴，显然嫌少。
但听到“赵柱”和“赎身”几个字，她脸色明显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厌恶？
“赵柱？”她嗤笑一声，把银子揣进袖子里，“那死鬼啊？早烂成骨头渣了！还赎身？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死了死了！他那相好的也早不在这儿了！赶紧走！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林相怡哪肯罢休？
她立刻又掏出那两串丑了吧唧的琉璃珠子手串，一股脑塞过去：“妈妈！求您了！给个准话吧！我那妹妹生要见人，死要见坟啊！赛西施姑娘到底去哪儿了？您发发慈悲，告诉我们一声吧！”
胖老鸨看着手里那两串破烂，脸都绿了：“打发叫花子呢？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滚滚滚！” 她伸手就要推搡。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嗑瓜子的绿衣女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开口：“哟，妈妈，赛西施不是在后院柴房‘养病’呢吗？怎么？怕她出来抢了咱们姐妹的饭碗啊？”
“闭嘴！死蹄子！胡咧咧什么！” 胖老鸨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着那绿衣女人，眼神跟刀子似的。
那绿衣女人被瞪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但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后院柴房？！林相怡和南洛卿飞快地对视一眼！
胖老鸨恼羞成怒，冲着旁边两个打瞌睡的龟公吼道：“死人啊！还不把这两个穷酸晦气的玩意儿给我轰出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龟公立刻撸着袖子站起来。
“哎哎！别动手！我们自己走！自己走！” 林相怡赶紧拉着南洛卿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扯着嗓子喊，声音大得整个厅堂都能听见：“妹妹！你听见没？你那苦命的‘赛西施’嫂子！在后院柴房养病呢！肯定是想我那短命的妹夫想病的啊！咱们改天再来！”
喊完，她拉着南洛卿，在龟公追上来之前，飞快地窜出了藏春楼那扇破门！
“砰！”门在她们身后重重关上，还传来老鸨气急败坏的叫骂。
两人一口气跑到巷子口才停下，扶着墙首喘气。
“怎么样？我这招‘打草惊蛇’外加‘敲山震虎’！灵吧？”林相怡得意地抹了把汗，眼睛亮晶晶的，“后院柴房！赛西施肯定被那老鸨子关起来了！说不定就是因为她知道赵柱的事！”
南洛卿心跳得飞快，一半是跑的，一半是激动的：“对！那绿衣服的姑娘说漏嘴了！老鸨反应那么大，肯定有鬼！”
她看向藏春楼那破败的后墙，“后院……柴房……怎么进去？”
林相怡嘿嘿一笑，搓了搓手，眼神瞄向旁边一棵枝繁叶茂、树杈子都快伸进藏春楼后院的老槐树：“瞧见没？天助我也！翻墙！”
“翻……翻墙？”南洛卿看着那高高的院墙和粗壮的树干，有点腿软。
她可没林相怡那飞檐走壁的本事。
“怕什么！”林相怡一拍胸脯，“我托你上去！你在墙头给我放风！我进去探探！”她左右看看，巷子口暂时没人，“机不可失！走！”
南洛卿一咬牙：“好！”
两人猫着腰，溜到那棵老槐树下。林相怡蹲下，双手交叠：“踩上来！快！”
南洛卿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把碍事的裙摆往腰带里一塞，踩上林相怡的手。林相怡低喝一声：“起！”猛地一用力！
南洛卿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托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抱住粗糙的树干，借着林相怡的托举，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树枝刮在脸上生疼，她也顾不上。
好不容易爬到一根粗壮的横枝上，那高度正好能让她扒住院墙头。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藏春楼的后院看去。
后院不大，堆满了破筐烂木头，角落里果然有个孤零零的破柴房，门关着，窗户用木板钉死了，只留下几条缝隙。
南洛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回头告诉林相怡位置。
突然！
“吱呀——”一声刺耳的轻响！
柴房那扇破木门，竟然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