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那破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南洛卿扒在墙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盯着那条缝,手心里全是冷汗。
门缝里黑黢黢的,半天没动静。
就在她脖子都快伸僵了的时候,一只枯瘦、沾满污垢的手颤巍巍地伸了出来,扒住了门框!
紧接着,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探了出来。
那张脸,蜡黄蜡黄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脱皮。头发像一蓬枯草,沾着草屑。
哪里还有半分“赛西施”的影子?
活脱脱一个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乞丐婆!
那女人惊恐地西下张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当她无意识地抬头,目光扫过墙头时,正好和南洛卿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女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呃”,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了脑袋!“砰!”柴房门被从里面死死关上!
“谁?!” 后院角落里立刻传来一声粗鲁的喝问!
一个提着裤腰带、骂骂咧咧的龟公从茅厕方向转了出来,狐疑地看向柴房和墙头。
南洛卿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缩头,死死趴在墙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人呢?”墙下,林相怡压着嗓子急问。
“有人出来了!又缩回去了!看院子的过来了!”南洛卿声音发颤。
“该死!”林相怡低骂一声,“撤!快下来!”
南洛卿手忙脚乱,也顾不上姿势难看,抱着树干就往下出溜。粗糙的树皮蹭得她手臂火辣辣地疼。
刚落地,就听见院子里那龟公的脚步声朝柴房这边来了!
“快走!”林相怡拉着她就往巷子口跑!两人跟逃命似的,一口气跑到等着的马车边,钻了进去。
“怎么样?看清了吗?是赛西施?”林相怡喘着粗气问。
南洛卿惊魂未定,捂着砰砰跳的心口,用力点头:“是她!肯定是!那眼神……错不了!可……可她怎么变成那样了?像被关了很久!” 她想起那女人枯瘦的手和惊恐的眼神,心里发寒。
“那老鸨子肯定把她关起来了!怕她乱说话!”林相怡咬牙切齿,“赵柱的死,她绝对知道内情!说不定东西就在她手里!”
“得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南洛卿眼神急切,“她那个样子……再关下去,怕是要没命了!”
林相怡皱着眉:“硬闯肯定不行,那地方看着破,打手不少,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她摸着下巴,开始琢磨馊主意。
————
顾府书房里,气氛比冰窖还冷。
顾川年站在窗前,看着听竹苑的方向,背影挺拔得像块冻透的石头。
路泽宇在他身后踱来踱去,嘴里念念叨叨,跟念经似的。
“……脉象!老顾!脉象骗不了人!她疼的时候,你这边脉象躁得跟打鼓一样!她疼劲儿过了,你这边也消停了!还有位置!左肋靠后!分毫不差!这要不是撞了邪,就是……”
路泽宇猛地刹住话头,凑到顾川年跟前,眼睛瞪得溜圆,压低声音:“……就是你们俩……真连一块儿了!同生共死……不是,同疼共苦那种!”
顾川年猛地转过身,眼神冷得能杀人:“路泽宇!再胡言乱语,我拔了你的舌头!”
路泽宇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嘴还是硬:“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就这么巧?你俩同时疼?位置一样?脉象呼应?巧合多了就是必然!老顾,这事儿太邪乎!你得信邪!”
顾川年胸口起伏了一下,按在左肋旧伤位置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疼?那种被硬生生撕裂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可南洛卿……她怎么会……
他脑子里闪过破庙里那个给他敷药的模糊身影,一个荒谬绝伦又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像毒草一样疯长。
不!不可能!他强迫自己压下这个念头。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她今天出去了。”顾川年忽然开口,声音冰冷,转移了话题。
路泽宇一愣:“啊?谁?你小夫人?装病溜出去?去哪了?”
“京郊。”顾川年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藏春楼。”
“藏春楼?!”路泽宇声音陡然拔高,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妓……妓院?!她去那种地方干嘛?!”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香艳又惊悚的猜测。
顾川年没理他的震惊,走到书案后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眼神幽深,像在下一盘看不见的棋。
“一个在南府装了三年鹌鹑的庶女,”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嫁进顾府没几天,就敢跟管事婆子叫板,能在老夫人面前全身而退,还敢装病溜出府,跑去京郊的暗娼窝子……”
他抬起眼,看向路泽宇,目光带着审视:“你觉得,她背后,真的没人?”
路泽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你是说……南家?还是……别的什么人?派她来当细作?”
顾川年没回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人是鬼,试试就知道了。”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纸条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
然后,他叫来一个心腹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把纸条递给他。
侍卫领命而去。
路泽宇伸长脖子想看纸条上写的啥,顾川年己经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炭盆里。火苗舔舐着纸团,瞬间化为灰烬。
“你……你干嘛了?”路泽宇一头雾水。
顾川年看着炭盆里跳跃的火苗,眼神莫测:“放个饵。”
————
第二天,顾府西北角门附近,气氛有点怪。
两个负责守后角门的粗使小厮,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洞边晒太阳,打着哈欠聊天。
“……听说了没?昨儿夜里,巡夜的刘麻子他们几个,被福管家逮着在门房赌钱!输得裤衩都快没了!”一个小厮挤眉弄眼地说。
“活该!”另一个嗤笑,“福管家最恨这个!罚他们去掏三天茅厕!臭死他们!”
“嘿嘿,掏茅厕是小事,”先前那小厮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关键是,他们几个被罚去扫西跨院那片废园子了!那片园子紧挨着西北角门!这几天,角门那边巡夜的人手,可就……嘿嘿,空了!”
“真的假的?”另一个小厮眼睛一亮,“那……咱们晚上……是不是能……”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溜出去的手势。
“嘘!小声点!” 第一个小厮赶紧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听管马厩的老王头喝多了说的!他说福管家气得狠了,把刘麻子他们那队巡夜的都调去扫园子,西北角门那边……就剩俩刚来的生瓜蛋子!天一黑,眼皮子就打架!嘿嘿……”
两人正嘀嘀咕咕,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墙根阴影里,一个端着洗衣盆的粗使丫鬟,正低着头,假装整理盆里的衣服,耳朵却竖得老高。
这丫鬟,正是小菊。
等那两个小厮晃晃悠悠走远了,小菊才抬起头,飞快地朝西北角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抱着盆,脚步匆匆地往听竹苑跑去。
听竹苑里,南洛卿正对着窗外发呆,脑子里全是赛西施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怎么才能把她从那个魔窟里弄出来?
小菊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脸因为跑得太急而发红。
她左右看看没人,凑到南洛卿耳边,把刚才在角门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连那两个小厮的表情都学得活灵活现,全说了出来。
“……夫人!他们说西北角门巡夜的人被罚去扫园子了!晚上就剩俩新来的打瞌睡!还说……还说福管家不知道!”小菊喘着气,眼睛亮亮的,带着点邀功的兴奋,“这可是个机会啊!”
南洛卿听完,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西北角门?巡夜人手突然空了?福管家不知道?
这也太巧了!巧得像……专门送到她耳朵边的!
她装病溜出去的事,能瞒过他吗?
路泽宇那个大嘴巴,会不会己经把她“疼到一块儿”的怪事抖搂出去了?
顾川年……他在怀疑她!怀疑她背后有人!怀疑她往外传递消息!
这松懈的西北角门……怕不是个陷阱?是顾川年故意放出来的“鱼饵”,等着她这条小鱼去咬钩?
南洛卿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好险!
“夫人?”小菊看她脸色不对,有点不安,“您……您不去吗?机会难得啊!”
南洛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
她看着小菊那张单纯急切的脸,忽然,一个大胆又冒险的念头冒了出来。
既然有人想钓鱼……那她为什么不能……把这鱼饵,扔给更想咬钩的“大鱼”呢?
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冰冰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去?”南洛卿摇摇头,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寒意,“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去。”
她看着小菊困惑的眼睛,一字一顿:“不过,去的不是我。”
“是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