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箱里的暗红色旗袍像团凝固的血,在仓库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陆沉的左眼突突首跳,视野里,旗袍周身的金色薄雾正顺着针脚缓慢流动,领口的黑莲花每片花瓣都缠着极细的灰线,像蛛丝般若隐若现。
“这谁寄的?” 他翻出快递单,寄件人信息栏只写着 “自取”,收件地址是 “城西老巷 晚晴古董店”,联系人苏晚晴。
老王凑过来瞅了眼:“苏老板啊,她每月都要寄几次这种旧衣服,说是收来的古董。你小心点送,上次小张送她的件,回来就说浑身发冷。”
陆沉把旗袍重新叠好塞进纸箱,指尖触到布料时,一股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像攥着块冰。他用桃木剑在箱角划了道符痕,金光闪过,黑莲花的灰线缩了缩,没再乱动。
“我去送。” 他扛起纸箱,布袋里的半块罗盘突然发烫,碎片边缘的纹路亮起,在掌心投射出模糊的地图,终点正是晚晴古董店的位置。
这是罗盘第一次主动指引方向。陆沉的心沉了沉,看来这趟派送,注定不简单。
城西老巷藏在拆迁区深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侧的老房子塌了大半,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陆沉骑着电动车在废墟里穿行,左眼的视野里,断壁残垣间飘着无数灰白的光点,像被遗忘的魂魄,看到他路过,纷纷往旗袍纸箱的方向聚集。
“都滚开!” 他低喝一声,掌心的罗盘碎片发出微光,光点像受惊的鸟雀般西散逃开。
古董店在巷子尽头,门脸不大,挂着块褪色的木匾,“晚晴” 二字的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头,像凝固的血。陆沉刚停下车,朱漆木门就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串紫檀佛珠。
“陆先生?” 女人笑起来眼角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眼神里没半点笑意,“恭候多时了。”
陆沉的左眼骤然刺痛。女人周身萦绕着层淡淡的金雾,比旗袍上的更浓郁,像裹着层薄纱。但金雾深处,藏着无数细小的黑丝,顺着她的手腕缠向佛珠,每颗珠子都泛着冷光。
“苏老板?” 他放下纸箱,“您的件。”
“进来喝杯茶吧。” 苏晚晴侧身让开,旗袍开衩处露出截白皙的小腿,脚踝上系着根红绳,绳结是个诡异的符号,“看你印堂发暗,怕是遇到麻烦了。”
陆沉犹豫了下,掌心的罗盘碎片还在发烫,似乎在催促他进去。“不了,还有其他件要送。”
“是吗?” 苏晚晴把玩着佛珠,指尖突然划过虚空,陆沉身后的电动车 “哐当” 一声倒地,车筐里的包裹散落出来,“可我怎么觉得,陆先生更关心的是这个?” 她踢了踢旗袍纸箱,黑莲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了下。
陆沉的手按在布袋里的桃木剑上:“您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啊。” 苏晚晴走进店里,顺手掀开了柜台的黑布,下面摆着个青铜香炉,炉身上的纹路竟与罗盘碎片一模一样,“我知道你有青铜罗盘,也知道你能看见‘气’。但你现在就像个抱着金砖的孩子,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陆沉的心脏狂跳:“你怎么知道?”
“这世上,知道罗盘存在的可不止你一个。” 苏晚晴往香炉里插了三炷香,烟雾缭绕中,她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九幽门、风水师协会、血手堂…… 都在找最后一块碎片。你觉得,凭你现在的本事,能保住它?”
又是这三个名字。陆沉想起张桂芬临终的话,想起陈九的暗示,看来这罗盘背后牵扯着庞大的势力。“九幽门是什么?”
苏晚晴笑而不答,从柜台下拿出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放着张泛黄的图纸,画着半块罗盘,与陆沉手里的正好互补。“最后一块碎片在血手堂手里,他们藏在城中村的屠宰场。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可以帮你拿到它。”
“合作?” 陆沉盯着她眼底的黑丝,“你们九幽门想要什么?”
“很简单。” 苏晚晴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凹槽,“罗盘复原后,我们要借用一次。至于用途…… 你现在还没必要知道。”
陆沉抓起纸箱就要走,苏晚晴突然说:“张桂芬的孙子,在我们手里。”
他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老太太临终前托人把孩子送到我这,说是怕被血手堂的人找到。” 苏晚晴从抽屉里拿出张照片,上面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如果你拒绝合作,我可不敢保证这孩子的安全。”
陆沉的左眼刺痛欲裂,视野里,照片上的男孩周身缠着灰气,手腕上有个血红色的印记,与苏晚晴脚踝的红绳符号相同。这是血契,一旦缔结,生死就由对方掌控。
“你们果然和张奶奶的死有关!” 他攥紧拳头,掌心的罗盘碎片烫得吓人。
“她是自杀。” 苏晚晴的语气很平淡,“锁龙井的邪气己经蔓延到她家,她不献祭自己,那孩子早就被拖去当祭品了。” 她凑近一步,金雾中的黑丝突然暴涨,像蛇般缠向陆沉的手腕,“别傻了,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
陆沉挥起桃木剑,金光斩断黑丝,黑丝落地后化作黑烟消散。“我不需要你们帮忙。” 他扛起纸箱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 “嗤” 的声响。
回头一看,苏晚晴正用银簪挑着旗袍的领口,黑莲花的花瓣在她指尖缓缓展开,露出里面绣着的小字:“子时,屠宰场见。”
“如果你想救那孩子,就自己来。” 苏晚晴笑得诡异,“对了,提醒你一句,风水师协会的人己经盯上你了,他们可比我们‘规矩’多了。”
陆沉摔门而出,骑上电动车冲出老巷。后视镜里,古董店的灯光在废墟中若隐若现,像只窥视的眼睛。他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全无,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的脸,左眼的瞳孔里竟映着朵小小的黑莲花。
回到快递站时,老王正对着监控发呆,见他回来,急忙招手:“小陆,你看这个!”
监控画面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仓库外,举着个巴掌大的仪器,对着陆沉的电动车扫描,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波纹。“这孙子看了半天,问他找谁也不说,鬼鬼祟祟的。”
陆沉的左眼突然看到,男人周身萦绕着层淡蓝色的雾气,雾气里嵌着细小的符文,与医院里医生身上的绿晕截然不同,带着种冰冷的秩序感。
“风水师协会的人?” 他想起苏晚晴的话,心里一紧。
“什么协会?” 老王没听懂,“我觉得他像记者,最近总有人打听咱们站的事,尤其是前几年小李失踪的案子。”
陆沉没说话,走到墙角查看那个冷链箱。箱底的血字己经消失了,只剩下几缕灰气,被他用桃木剑驱散。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血手堂的威胁、九幽门的交易、风水师协会的窥探,像三张网,正慢慢向他收紧。
深夜收工回家,陆沉把旗袍摊在桌上。左眼的视野里,黑莲花的灰线己经蔓延到整个领口,像活物般呼吸。他用罗盘碎片触碰花瓣,碎片突然发出强光,旗袍上的金雾被吸进碎片,露出底下用朱砂画的咒文,竟与张桂芬木箱里的黄符同源。
“原来如此……” 陆沉恍然大悟。这旗袍根本不是古董,是件法器,苏晚晴通过它在监视自己的 “气”。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城中村屠宰场的铁门,门柱上绑着个稻草人,穿着件小小的快递服。
血手堂的挑衅。
陆沉握紧罗盘碎片,碎片的纹路在掌心发烫,似乎在回应他的决心。子时还有三个小时,他必须去屠宰场,不仅为了最后一块碎片,更为了张桂芬的孙子,为了那些失踪的快递员。
他把旗袍塞进灶膛,火舌舔舐布料时,发出凄厉的尖叫,黑莲花在火焰中扭曲、燃烧,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陆沉看着灰烬里残留的黑丝,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
窗外的月光惨白,照在墙上的影子上。陆沉的影子左眼位置,有团微弱的金光在闪烁,像颗即将破晓的星。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掌心的罗盘碎片传来的暖意,让他莫名地安心。
也许陈九说得对,碎片认主,气随心动。他的 “观气” 之力,才刚刚开始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