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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没散的时候，陆沉己经骑着电动车出了快递站。车筐里放着今天的第一摞包裹，最上面那个贴着 “文化里3 号” 的单子，纸张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人攥过很久。
老王昨天临下班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张老太又买了艾草，说是要挂在门楣上驱邪。你送的时候注意点，她昨天打了三个电话催，听着声音急得很。”
陆沉没说话，只是把包裹塞进布袋时格外用力。后视镜里，快递站的铁皮屋顶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座孤岛。他捏了捏车把，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稍微压下去一点心头的烦躁。
到了文华里巷口，陆沉特意放慢了车速。东侧入口的牌子还在，西侧出口空荡荡的，昨天那个白漆写的 “3 号”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他昨天眼花看错了。保安老头蹲在传达室门口刷牙，看到他时挥了挥手，泡沫从嘴角淌下来，在晨雾里划出一道白痕。
“今天没走错？” 老头含着牙刷嘟囔。
陆沉扯了扯嘴角，没应声。电动车刚拐进巷子，他就皱起了眉 —— 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味道，不是艾草的清香，也不是老房子的霉味，更像是…… 电线烧焦的糊味。
味道是从张桂芬家的方向飘来的。
他加快车速，停在楼下时，抬头看见三楼阳台的窗户开着，晾衣绳上的艾草捆在风里晃，却没看到张桂芬的身影。那股糊味更浓了，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让他想起昨天那个包裹上的黑雾。
陆沉扛着包裹往楼上爬，楼梯间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爬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三楼的防盗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更奇怪的是，门把手上缠绕着一缕灰黑色的雾气，不是很重，却像活蛇一样缠在金属上，缓缓蠕动。
和昨天那个包裹上的黑雾一模一样。
陆沉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刚想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 “滋滋” 的轻响，像是电流击穿空气的声音。
“张奶奶？”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屋里没应声，只有 “滋滋” 声还在继续。陆沉咬了咬牙，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 —— 客厅里没人，那股糊味是从卫生间飘出来的，门缝里隐约能看到热水器的影子。
就在这时，他的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细针在扎。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
卫生间门口的空气扭曲着，一团灰黑色的雾气正从热水器里钻出来，顺着墙角往客厅蔓延。雾气里夹杂着细小的电火花，每一次闪烁，都让那团雾变得更浓一分。更诡异的是，雾气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条蜿蜒的蛇形轨迹，尽头正对着客厅的藤椅，而藤椅上搭着一件蓝布衫，是张桂芬常穿的那件。
陆沉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想起昨天张桂芬说的 “地气不干净”，想起那两个重复的门牌号，想起包裹上的黑雾 —— 这不是幻觉，是某种危险的预兆。
“张奶奶！您在吗？” 他用力拍了拍门。
“哎，来了来了。” 屋里传来张桂芬的声音，带着点迷糊，像是刚睡醒，“谁啊？”
“是我，送快递的小陆。” 陆沉盯着那条蛇形雾轨，声音发紧，“您家热水器是不是坏了？我刚才在楼下好像听到漏电的声音。”
“漏电？不能吧，才换的新的。” 张桂芬的脚步声从卫生间方向传来，越来越近。
陆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 她再往前走两步，就要踩到那条雾轨了。“您先别出来！” 他急忙喊道，“我帮您看看包裹有没有受潮，您家阳台在哪儿？我从阳台递进去。”
门里的脚步声顿住了。“阳台？在西边啊。” 张桂芬的声音带着疑惑，“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昨天的包裹有点潮，我怕这个也……” 陆沉一边胡诌，一边盯着门缝里的雾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团雾好像听到了他的话，游动的速度慢了些。
过了几秒，阳台方向传来开窗的声音。“放这儿吧。” 张桂芬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陆沉松了口气，转身往阳台跑。把包裹递过去时，他看到张桂芬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有点红，像是刚哭过。“张奶奶，您没事吧？” 他忍不住问。
老太太接过包裹，勉强笑了笑：“没事，老了觉少，半夜醒了就睡不着。” 她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小陆，你老实告诉奶奶，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房子不对劲？”
陆沉心里一动：“您怎么了？”
“昨晚我起夜，听见卫生间有声音。” 张桂芬的声音发颤，“像是有人在里面哭，我不敢去看。刚才想去烧点水，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觉得胳膊麻了一下，跟触电似的……”
陆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蓝布衫的袖口有个烧焦的小洞，边缘还泛着黑。
“您千万别用那个热水器！” 他急道，“赶紧叫电工来看看，可能是线路老化了。”
张桂芬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怪不得…… 怪不得我总觉得冷。”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抓住陆沉的手，“小陆，你是个好孩子。奶奶跟你说，这文华里以前不是住宅区，是乱葬岗。尤其是我们这栋楼，地基就打在老坟头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屋里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电流短路的 “滋滋” 声，然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
“跳闸了！” 张桂芬惊呼。
陆沉的心沉了下去 —— 他刚才看到的雾轨，真的是漏电的预兆。“您千万别动！我去找物业！” 他转身就往楼下跑。
跑到二楼时，他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保安老头。“怎么了怎么了？刚才听到巨响。” 老头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束晃得人睁不开眼。
“三楼漏电！可能是热水器短路了！” 陆沉喊道。
老头的脸色变了，连忙跟着他往楼上跑。两人撞开张桂芬家的门时，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糊味，卫生间门口的地板己经被熏黑了一块，热水器的插头还插在插座上，冒着青烟。
“快断电！” 陆沉指着总开关的方向。
老头手忙脚乱地关掉总闸，屋里彻底陷入黑暗。手电筒的光束照在热水器上，外壳己经被烧得变了形，上面的水渍还在滋滋地冒着白汽。
张桂芬瘫坐在藤椅上，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陆沉扶着她站起来，发现藤椅的西条腿己经有两条被电流击穿，留下了焦黑的小洞 —— 刚才如果张桂芬坐在上面，后果不堪设想。
“太险了……” 保安老头擦着额头的汗，“要不是你提醒，张老太今天就……”
陆沉没说话，只是盯着卫生间门口的地板。断电后，那团灰黑色的雾气己经消失了，但他总觉得那片空气还是扭曲的，像是残留着某种诡异的能量。他的左眼又开始刺痛，这次却没看到任何异象，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斑。
物业的电工赶来时，晨雾己经散了。陆沉站在楼下，看着电工从热水器里拆出烧焦的线路，听他们议论 “幸好发现得早”、“再晚十分钟就可能爆炸”。张桂芬被邻居扶着坐下，手里攥着那捆艾草，一个劲地念叨 “祖宗保佑”。
陆沉骑上电动车准备离开时，张桂芬突然从人群里跑出来，塞给他一个红布包。“这是我孙子求的护身符，你拿着。” 她的手还在抖，“这地方邪性，你天天来，带着点好。”
他想拒绝，却被老太太硬塞进了口袋。红布包沉甸甸的，里面像是放着块玉佩，贴着心口，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
离开文华里时，陆沉特意看了看西侧出口 —— 没有门牌号，只有光秃秃的墙。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个包裹上的黑雾，重复的门牌号，漏电前的雾轨，张桂芬的话…… 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他脑子里慢慢拼凑，隐约露出一个陌生而危险的轮廓。
骑到半路，他的手机响了，是快递站的群消息。有人发了张照片，是文华里 3 号楼下的场景，配文 “大清早的就出事，吓死个人”。陆沉放大照片，目光落在三楼阳台时，突然愣住了 ——
照片里的阳台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开窗，更没有张桂芬递包裹的身影。
他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晨雾己经散尽的街道上空，不知何时飘来一朵灰黑色的云，形状像条蜷缩的蛇，正缓缓跟着他的电动车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