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陆沉坐在长椅上,盯着抢救室的红灯,指尖还残留着桃木剑的凉意。张桂芬被送进来时呼吸微弱,医生查不出具体病因,只说是 “突发性器官衰竭”,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器官衰竭?” 陆沉低声重复,左手无意识地按在左眼上。他清楚记得那缕灰雾勒紧老人脖子的画面,那些红色丝线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血管 ——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疾病,是邪物的诅咒。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各项指标都在下降。家属…… 准备一下吧。”
陆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冲进病房,却被护士拦住:“病人需要安静。”
他靠在墙上,看着红灯在地面投下的光斑,突然想起张桂芬指着木箱时的眼神。那箱黄符和桃木剑,显然不是普通的老物件。老太太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惜没来得及说。
左眼的刺痛再次袭来,比在张桂芬家时更甚。他闭上眼,视野里浮现出医院的 “气脉图”:重症监护室方向萦绕着厚重的灰雾,急诊室门口飘着零星的红气(外伤出血),而自己身上,一缕淡金色的气流正缓缓流动,与桃木剑留下的气息相互呼应。
“原来如此……” 陆沉喃喃自语。青铜碎片带来的不只是 “观气” 的能力,还有微弱的 “驱邪” 之力 —— 刚才在张桂芬家,正是这股力量驱散了灰雾。
凌晨三点,抢救室的红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陆沉走进病房时,张桂芬安静地躺着,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她的胸口不再起伏,周身的灰雾己经散去,只在眉心留下一个淡淡的黑印,像被什么东西啄过。
陆沉伸出手,指尖的淡金光斑触碰黑印时,那印记像冰遇热般融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他知道,这是老人最后的执念被驱散了。
处理完手续走出医院,天己经蒙蒙亮。陆沉骑着电动车,车筐里放着从张桂芬家带出来的木箱,沉甸甸的,像装着一块石头。路过文华里时,他特意绕进去看了一眼 —— 三楼的窗户依然黑着,阳台散落的艾草被扫到了角落,只有地上那个花盆的碎片还在,在晨光里泛着白。
巷口的保安亭空着,老头大概是回去补觉了。陆沉的左眼突然刺痛,视野里,保安亭的门框上萦绕着一缕极淡的灰气,和张桂芬眉心的黑印同源。
他心里一紧,调转车头往快递站骑。老王说过,前几年有个快递员在文华里失踪,现在想来,恐怕也和这些邪物脱不了干系。
回到快递站时,仓库的卷帘门刚拉开一条缝。老王叼着油条,正费力地往上推:“你咋来了?不是让你休息吗?”
“张奶奶…… 没了。” 陆沉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王的动作顿了一下,油条从嘴里掉出来:“哪个张奶奶?文华里的那个?”
陆沉点点头。
老王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背:“世事无常。今天给你放一天假,回去歇歇。”
陆沉没动,他打开车筐里的木箱,拿出那把桃木剑。剑身上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左眼的视野中,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顺着纹路流动,像有生命般。
“王哥,你见过这东西吗?” 他把剑递过去。
老王捏着油条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闪躲:“啥玩意儿?老掉牙的破木头片子。” 他匆匆推开卷帘门,“我先去分拣了,你赶紧回去。”
陆沉看着他的背影,左眼的视野里,老王后颈的位置萦绕着一缕灰气,比保安亭门框上的更浓些,形状像条小蛇,正缓慢地往头顶爬。
他没再追问,把桃木剑收回木箱。有些事,老王显然知道,却在刻意隐瞒。
回到出租屋时,天己大亮。陆沉把木箱放在桌上,蛇皮袋里的陶罐还在,只是不再震动,护身符的金光透过布袋隐约可见。他拆开布袋,发现陶罐里的黑色液体己经变成了凝固的硬块,像块烧焦的木炭。
“死了?” 陆沉拿起陶罐,指尖的淡金光斑触碰到罐壁时,硬块突然裂开一道缝,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瞬间蒸发。
左眼的青铜碎片突然剧烈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他眼前一黑,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
暴雨中的隧道,陈九举着扫帚站在光晕里;货车驾驶室里的黄符,在黑气中慢慢燃烧;张桂芬家的木箱,符纸下藏着半块青铜碎片;还有一张模糊的脸,戴着快递员的帽子,帽檐下的眼睛里,嵌着和他一样的青铜碎片……
“啊!” 陆沉痛呼一声,捂住左眼蹲在地上。画面消失后,眼球里的碎片还在发烫,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碎片里 “钻” 出来,顺着神经蔓延至大脑。
等他缓过劲来,发现桌上的陶罐己经裂开了无数道缝,像个即将破碎的蛋壳。而那半块凝固的硬块中央,嵌着一点微光,仔细看去,竟是半片青铜罗盘的残片,和他眼球里的碎片纹路完全吻合。
“这是……” 陆沉的心脏狂跳。这邪物的核心,竟然也是青铜罗盘的碎片?
他用桃木剑撬开硬块,取出那半片残片。残片入手冰凉,与眼球里的碎片产生强烈的共鸣,在掌心微微震动,像两颗相互吸引的磁石。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陆沉冲到窗边,看到楼下站着个穿环卫服的老人,正举着扫帚扫地。是陈九!
他抓起外套冲下楼,陈九却像没看见他似的,慢悠悠地往巷口走。陆沉追上去,在巷口抓住他的胳膊:“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铜碎片是什么?邪物为什么会有这个?”
陈九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在晨光里沟壑分明。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扫帚,指向陆沉的左眼:“碎片认主,气随心动。”
“什么意思?”
陈九没再说话,转身走进晨雾里,扫帚柄上的铃铛轻轻晃动,声音越来越远。陆沉想再追,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左眼的青铜碎片再次发烫,视野里,陈九的身影化作无数金色光点,融入晨光,最终只剩下一点微光,落在他掌心的半片残片上。
残片突然裂开,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三碎聚,观气形。”
陆沉握紧残片,指尖的淡金光斑与残片的纹路重合。他突然明白,陈九不是在躲他,是在引导他 —— 这些青铜碎片是钥匙,能解开 “观气” 能力的秘密,也能揭开文华里的真相。
回到出租屋时,桌上的陶罐己经彻底碎裂,碎片上的黑色液体蒸发殆尽,只留下几缕灰气,被阳光照到后迅速消散。陆沉把半片残片放在桌上,与眼球里的碎片遥遥相对,两者之间的空气泛起淡淡的涟漪,像水波纹般扩散。
左眼的刺痛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 “清明”。他看向窗外,能清晰地分辨出空气中不同颜色的“气”:树叶的绿气生机勃勃,车流的灰气浑浊杂乱,远处医院的方向,一缕极淡的白气正缓缓升起 —— 那是张桂芬的魂魄,正在消散。
“对不起……” 陆沉低声说。他没能救回老人,但至少让她摆脱了诅咒。
傍晚时分,陆沉拿着那半片残片回到快递站。老王看到他,眼神有些复杂:“想通了?”
“王哥,文华里到底藏着什么?” 陆沉把残片放在分拣台上。
老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退半步:“你…… 你在哪找到的?”
“一个陶罐里。” 陆沉盯着他的眼睛,“前几年失踪的快递员,是不是也见过这个?”
老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别问了,对你没好处。这行水深,你一个年轻人,不该卷进来。” 他拿起扫码枪,“赶紧干活吧,今晚有批急件要送。”
陆沉没再追问。他知道,老王的恐惧不是装的。那些青铜碎片、邪物、失踪的快递员……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串起。
分拣时,陆沉的左眼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地址 ——“文华里 3 号”,收件人是 “张桂芬”。
他拿起包裹,指尖的淡金光斑触碰到快递单时,包裹表面浮现出一缕极淡的白气,像张桂芬的魂魄在打招呼。白气中夹杂着几个模糊的字:“西巷…… 井……”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跳。张桂芬在给他留线索!
他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文华里的方向,一缕灰气正从西巷的位置升起,形状像个漏斗,正缓缓吸收着周围的阳气。
左眼的青铜碎片轻轻震动,像是在催促他。陆沉握紧那半片残片,掌心的纹路与残片的刻度逐渐重合,浮现出三个模糊的字:
“锁龙井。”
他不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该去西巷看看了。那些隐藏在平凡生活下的秘密,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危险,或许都藏在那口井里。
骑上电动车冲出快递站时,陆沉的左眼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影子的左眼位置,有一点青铜色的微光,像颗正在苏醒的星辰。
罗盘碎片的灼痛还在持续,却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更像是一种 “唤醒” 的信号。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离那个戴快递帽的模糊身影,也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