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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黄色的圣旨被随意地丢弃在狼藉的地毯上，上面“静养”、“不得打扰”的字眼格外刺眼。
太子赵承殊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因愤怒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他刚刚亲手将视线所及的所有瓷器、玉器、乃至价值连城的古董摆设，都砸了个粉碎！
“静养？闭门思过？！”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却充满戾气，“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父皇甚至没来看孤一眼，在孤醒来第一道旨意就是圈禁？好一个静养！”
碎裂的瓷片和木屑铺满了地面，昂贵的锦缎帷幔被扯下半幅，连紫檀木的案几都缺了一个角。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太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滚动的玉珠发出的细微声响。
几个贴身太监宫女跪伏在角落，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太监总管李广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息怒！陛下旨意己下，此刻发作，恐授人以柄……”
太子猛地回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狂怒和疯癫。
“他们还需要什么把柄？孤昏迷不醒时，他们罗织的罪状还少吗？如今孤醒了，他们怕了！怕孤开口！这静养就是堵孤的嘴！是怕孤说出不该说的，见到不该见的人！”
他踉跄一步，扶着唯一还立着的柱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这一番动作耗尽了他的力气，也让他眼底的疯狂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阴鸷和冰冷。
他喘息稍定，声音冷得像冰，“派人给孤监视那些好兄弟，不是封王了么？给孤看着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日日来禀报。
“孤静养期间，倒要看看外面都有谁在蹦跶！让派去的人做事小心些，不要其他人发现了。”
赵承殊眼神锐利如刀。
这任何人不得打扰的旨意，像一道无形的墙，不仅挡住了探望者，更将所有的信息流都隔绝了。
他现在成了瞎子，聋子！这才是最致命的！所以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刚得知消息的太子妃才进太子寝宫，看着满地狼籍，没说什么，只是面带关切，轻声细语道：
“殿下，当务之急是保重身体。”太子妃林静宜看着眼前之人，再次劝道，“殿下莫要与陛下离心，陛下还是很在意你的安危，派了御医每日来请脉……”
“御医？”太子嘴角扯出一个讽刺至极的弧度，“是请脉，还是监视？”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敌人更快得逞。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找到破局之法。
林静宜看太子逐渐冷静下来，她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下。
只见太子赵承殊挥了挥手，疲惫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收拾干净。对外就说孤遵旨静养，谢绝一切探视时，是身体不适，脾气暴躁了些。”
赵承殊看了一眼满室狼藉，“至于这动静，总得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孤还没死，也没那么好拿捏。”
心腹侍卫心领神会：“是，属下明白。”
当内侍们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残局时，太子独自走到窗边，看着东宫紧闭的宫门和外面被隔绝的天空。
东宫之内，风暴暂时平息，只剩下收拾残片的细微声响。
但太子眼中燃烧的火焰和深不见底的寒意，预示着这场围绕储君之位的无声厮杀，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他被困在这华丽的囚笼里，而真正的战场，己然在看不见的地方，激烈地展开。
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能撕开这静养帷幕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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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德殿。
当流月捧着新誊抄的《盐铁论》进来时，正见赵明瑾在用发簪挑弄烛火。
看着赵明瑾离烛光那么近，流月连忙小心提醒道：“殿下，小心引火烧身。”
赵明瑾指尖微顿，发簪在烛芯上轻轻一拨，火苗骤然窜高，映得她眸底幽深难测。
她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烧身？我倒想看看，这火能烧得多高多旺。”
流月心头一颤，隐约察觉主子今日从东宫回来，情绪不同寻常。
她不敢多言，只将书册轻轻搁在案上，低声道：“殿下，您要的《盐铁论》己誊抄好了。”
赵明瑾没接话，目光仍盯着那簇跳动的火焰，半晌才道：“流月，你说若有人想借东风燎原，是该先断其薪，还是任其烧尽？”
流月一怔，斟酌着答道：“奴婢愚钝，但若火势太盛，那人恐怕会伤及自身。”
赵明瑾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是啊，可有些人偏就喜欢玩火，将所有人都视为草芥。”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一弹，烛火猛地摇曳，瞬间熄灭，“那就看看，最后烧的究竟是谁。”
她突然将发簪掷进笔洗，“对了，记得备一份，不，备三份厚礼，送往几个兄长那边去。”
赵晚枫，赵景佑封王，她也得表示表示，赵砚南虽还未归京，礼物也得先备上。
这是她这些年为人处世之道，她在这些人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但至少不得罪人。
赵明瑾现在得好好准备看真正的大戏，等敬王赵砚南回来，那时好戏才登场。
赵明瑾想起太子少时教她写字。
赵承殊曾用新蕉比喻东宫——看似层层包裹，实则一击即穿。
皇兄说的果然没错，自古以来，太子这个位置比皇帝更难坐。
如今她看着几位兄长争抢着，到最后，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左右逃不过皇帝拿来做磨刀石的命运。
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赵明瑾的面容绷得紧紧的。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盼着眼前这汹涌的暗流和即将爆发的争斗，千万别烧到自己身上。
她还不想这么早就被逼着做出选择，卷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一旦选边站了，便如同将自己绑上了某一方的战车。
到那时，能与之为盟的便只有一方，而其余各方势力，无论之前关系如何，都注定要成为敌人。
这局面，对她来说为时尚早，也太过凶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