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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牌下面，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穿着宽大的、印着巨大向日葵的纯棉T恤和洗得发白的阔腿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沾了点泥的帆布鞋。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光洁的额前。她手里还举着一块小一圈的手写纸牌，上面是同样风格的字体：“招募合伙人！一起躺平，一起数云！”
她就那么站着，微微仰着脸，看着那块巨大的、散发着“不靠谱”气息的广告牌，嘴角噙着一丝近乎傻气的、满足的笑意。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那件向日葵T恤仿佛真的能吸收光芒。周围是步履匆忙、低头刷手机的行人，唯独她，像个误入钢铁丛林的、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森林精灵。
沈河的第一反应是荒谬。青年养老院？提前退休？这年头骗子的业务范围都这么离谱了吗？还合伙人？下一步是不是该推销原始股了？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迈开了腿。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被那巨大的、荒诞不经的荧光粉和那抹傻乎乎的向日葵笑容给下了蛊。
他穿过马路，径首走到那女孩面前。他的影子笼罩下来，挡住了她看向广告牌的阳光。
女孩终于察觉，转过头。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没有精致的妆容，皮肤透着健康的红润，眼睛很大，亮晶晶的，像洗过的黑葡萄。她看着沈河一身格格不入的精英行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笑容毫无防备，坦荡得让人心头发软。
“嗨？”她主动打招呼，声音清脆，像林间蹦跳的小溪，“对提前退休感兴趣？”
沈河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她身后那块巨大的、刺眼的荧光粉广告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青年养老院？”
“对呀！”女孩用力点头，向日葵T恤跟着晃了晃，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沈河语气里的质疑和嫌弃，热情得像个刚开张的奶茶店小妹，“专为被社会毒打、身心俱疲、渴望躺平的年轻人量身定制！远离内卷，回归本真！怎么样，心动不？”她甚至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沈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腾的荒谬感，用一种近乎刻薄的冷静语气反问：“商业模式？盈利点？目标客户？风险评估？你打算怎么让一群‘身心俱疲’的年轻人，心甘情愿地掏钱去另一个地方…继续躺着？”
这一连串专业术语炮弹般砸过去，沈河等着看对方哑口无言或者恼羞成怒。他需要某种发泄，对这个奇葩世界，也对这个看起来天真到愚蠢的“养老”计划。
然而，女孩脸上的笑容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她歪了歪头，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反而掠过一丝“终于遇到个懂行的”的兴奋光芒。
“商业模式？”她重复了一遍，然后猛地一拍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手里的纸牌拍飞，“问得好！走，找个地方细聊！”
她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沈河的手腕——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拽着他就往旁边的“丧茶”走去。沈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西装革履的精英形象瞬间碎了一地，像个被强行拖走的玩偶。
“丧茶”里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奶茶香和年轻人颓废的聊天声。女孩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把沈河按在卡座里，自己则旋风般冲到柜台，片刻后端回来两大杯东西。
一杯是黑漆漆的“社畜泪”，一杯是粉嘟嘟的“桃花运”。
“喏，请你！”她把“社畜泪”推到沈河面前，自己捧着“桃花运”，吸溜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嘴角沾上一点奶盖。
沈河看着那杯黑乎乎的液体，再看看对面这个捧着粉色奶茶、一脸满足的女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才会坐在这里。
“林慢。”女孩突然开口，伸出沾了点奶盖的手指，“我的名字。慢生活的慢。”
沈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沈河。”
“沈河？好名字！”林慢眼睛一亮，“听着就很…沉稳！适合当养老院合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