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现在就报名!”
“特训!我要特训!我的演讲能力还能再优化!”
“体脂!我的体脂率离完美还差0.7个百分点!加练!今晚加练三小时!”
“形象设计!西装!领带!发型!一个都不能少!预算呢?谁有认识的托尼老师?要最贵的!”
卷王区瞬间化作战时指挥部。李思跳下椅子,立刻被一群狂热的卷王包围。有人当场掏出笔记本电脑建立报名表格;有人开始打电话联系健身私教和形象顾问(音量刻意拔高,确保能穿透到咸鱼区);有人拿出秒表,开始练习如何在30秒内展现出最完美的“自信精英微笑”。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快!先去咸鱼区把报名表抢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顺便看看他们的场地布置!”
这句话如同冲锋的号角!
刹那间,一群被“选美大业”和“碾压咸鱼”双重目标点燃了斗志的卷王们,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轰然冲出了卷王区的范围,无视了地上那条脆弱的粉笔线,朝着咸鱼区——那个他们平日里嗤之以鼻、视为精神污染源的“腐朽之地”——发起了迅猛的集团冲锋!
他们目标明确:咸鱼选美大赛临时设在院门口玻璃房里的报名处!
这群卷王,即使在冲锋时,也带着强烈的个人特色。有的边跑边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发型;有的手里还举着没喝完的蛋白粉摇杯,边跑边小口啜饮;有的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即将用于风采大赛的演讲稿;还有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小巧的便携式哑铃,一边冲锋一边还不忘做几个弯举动作,肱二头肌在紧身运动背心下贲张跳动!
气势汹汹,目标一致,效率惊人!
咸鱼区那慵懒、安详、仿佛凝固在时光里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瞬间冲得七零八落!
躺在豆袋上晒太阳的咸鱼们,像被惊扰的沙丁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有人手忙脚乱地试图坐起来,结果在豆袋里陷得更深;有人下意识地抓起薯片袋挡在胸前,仿佛那是最后的防御;更多的人,则像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穿着运动背心、紧身Polo、甚至还有打着发胶、穿着西装马甲的卷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卷起一阵混合着汗味、蛋白粉味和奋斗荷尔蒙的风暴,首扑院门口!
张洒还抱着他的咸鱼抱枕,坐在豆袋上,沉浸在“咸鱼光辉”的梦想里。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那钢铁洪流的前锋己经冲到了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甚至能看到冲在最前面那个卷王脸上因为过度亢奋而扭曲的表情,以及对方手里那对明晃晃的、还在上下翻飞的哑铃!
“啊——!”张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完全是本能反应,他猛地抱紧怀里的咸鱼抱枕,像抱着救生圈一样,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豆袋。
太迟了。
汹涌的人潮瞬间将他吞没!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膝盖顶了他的腰,谁的胳膊肘撞了他的背。他像个掉进湍急河流的破布娃娃,被裹挟着、推搡着,身不由己地朝着报名处方向踉跄而去。巨大的咸鱼抱枕在拥挤中严重变形,一只鱼眼被挤得凸了出来,另一只则被某个卷王腋下的汗湿浸染,显得更加生无可恋。
“我的…抱枕!”张洒绝望的呼喊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报名表!报名表在哪里?”
“让开!我先来的!我赶时间!”
“注意形象!保持微笑!镜头!注意可能有隐藏镜头!”
“哑铃!我的哑铃挤掉了!”
卷王们嘶吼着,目标只有一个——那张放在玻璃房小桌上的、林慢用彩色马克笔手绘的、画着胖咸鱼和歪歪扭扭“咸鱼选美大赛报名处”字样的简陋登记表。他们如同争夺奥运金牌般,疯狂地涌向那张小桌。
小小的玻璃房瞬间被挤爆!
“轰隆!哗啦——!”
不堪重负的折叠桌在无数双手的拉扯推搡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轰然倒塌!桌上的登记表、马克笔、林慢喝了一半的“桃花运”奶茶杯,天女散花般飞溅出去!奶茶泼洒在光洁的地面上,也泼洒在几个卷王锃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西裤上,引起一阵愤怒的咒骂。
混乱达到了顶点!
张洒被挤在人群的最外围,后背重重地撞在玻璃房的透明门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怀里的咸鱼抱枕被彻底挤扁,死死地压在他的脸上,布料堵住了他的口鼻,只剩下那条被挤凸出来的、绝望的死鱼眼,透过人群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外面混乱的世界。
窒息感和人群的挤压让他动弹不得。透过抱枕的纤维和人群的缝隙,他绝望地看到,那张承载了他“咸鱼光辉”梦想的、画着胖咸鱼的彩色报名表,在空中无助地飘荡了一下,然后被一只沾着奶茶渍、还握着便携哑铃的手,粗暴地一把抓住!
“找到了!”那个卷王兴奋地大吼,仿佛夺得了战略高地。
就在这时——
“滴滴滴!让开!都给我让开!”
一阵刺耳的电动平衡车蜂鸣声由远及近!沈河踩着他那辆白色的代步平衡车,如同驾驭着一匹失控的机械战马,从院子深处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他显然看到了报名处的惨状,脸色铁青,一手紧握车把,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个明黄色的扩音喇叭(咸鱼区禁用条例此刻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住手!都给我停下!反了天……”沈河的怒吼通过扩音喇叭,带着刺耳的电流破音,如同惊雷般在混乱的上空炸开!
然而,悲剧往往发生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刻。
也许是速度太快,也许是过于愤怒导致操控失衡,也许是地上那滩打翻的奶茶太过湿滑——
就在沈河的平衡车即将冲入人群的刹那,车轮猛地打滑!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沈河连人带车,以一个极其狼狈的、毫无精英风范可言的姿势,瞬间失去了平衡!他像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保龄球,惊叫着,挥舞着手臂(扩音喇叭脱手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整个人朝着院子角落那个装饰性的、养着几尾锦鲤的小水泥池子,一头栽了过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如同为这场荒诞闹剧献上的最高礼赞,轰然炸响!
水花西溅中,沈河的亚麻衬衫瞬间湿透,紧贴在身上,精心打理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昂贵的洞洞鞋里灌满了浑浊的池水和几片惊慌失措的锦鲤鳞片。他挣扎着从没膝深的水里站起,浑身滴着水,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崩溃的酱紫色。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咸鱼区,豆袋上的咸鱼们张大了嘴,薯片掉了一地。
卷王区,那些没来得及冲出去的卷王们僵在原地,连秒表都忘了按停。
报名处,挤作一团的卷王们停止了撕扯,齐刷刷地扭过头,看着水池里那个浑身湿透、滴着水、头顶还滑稽地挂着一根水草的院长。
抓着那张湿了一半、沾着奶茶渍和鱼腥味的咸鱼报名表的卷王,手僵在半空。
被挤在玻璃门上、脸上还盖着咸鱼抱枕的张洒,只透过那条凸出的鱼眼,看到了这如同末日审判般的一幕。
林慢刚刚从厨房端着一盘新烤的“摆烂小蛋糕”出来,目睹了沈河落水的全过程。她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金黄色的蛋糕滚了一地,沾满了尘土。
死寂。
只有水池里几尾幸存的锦鲤,惊恐地摆动着尾巴,搅动着浑浊的水波,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沈河站在没膝深的、飘着水草和鱼腥味的池水里,冰凉的池水浸透了他昂贵的亚麻裤,昂贵的洞洞鞋里灌满了淤泥和可疑的藻类,湿透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此刻只想原地消失的窘迫轮廓。一滴水珠,沿着他僵硬的下颌线,不紧不慢地滴落,砸在水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缓缓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到额头上挂着的一缕滑腻水草。他捏着那根水草,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熊熊燃烧的、足以焚毁整个青城山的怒火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池水的凉气。
这声嗤笑,如同解除定身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