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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荣是背着背篓送苏延去道观的。
他拿着一把小锄头和镰刀，同小赵氏道:“去道观的路上有一条沟，里面薄荷生长的很好，旁边生长的还有白茅根，我送小崽儿回来后，就去摘一些。”
小赵氏点点头:“早上露水重，虫蛇多，你将袖口裤子扎上。”
苏荣点点头，用麻绳在裤腿上绕了几圈绑上，至于脚上仍然穿着草鞋，他打了个招呼:“那我先走了。”
他将还昏昏欲睡的苏延抱起来，轻轻颠了一下，让他更贴合的靠着自己的肩头，压低声音笑:“昨天看他说的头头是道的，像个小大人了。今天又是小孩了，揉着眼睛起不来呢。”
小赵氏给父子俩罩上一件蓑衣，笑道:“今天为了留出时间采摘起的早了些，小崽儿起不来也是正常的。罩着这一件蓑衣给他挡挡风吧，省的睡着受凉，容易得风寒。”
她说着，仍不放心，将苏延头上的帽子拉一拉，拢住耳朵，遮的更严实了些。
苏荣点点头跨出门:“别太担心，我会仔细的。”
等他带着苏延前脚离开，屋子里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起来，背着箩筐出门。
几个孩子更是呵欠连天的拉着大人的衣服跟在后面。
小赵氏一愣:“这……都起来了？”
婆婆苏陈氏用冷水泼了泼脸:“总不能耽误家里其他活，夏粮耽搁不得，夏布也不能耽搁，想多赚点钱，便得起早一些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小儿媳:“你们夫妻俩不是己经起早好久了吗？不也不觉得辛苦？”
这是说这些年，两人为了给孩子攒钱，早出晚归，甚至不归的事情了。
小赵氏哑然，眼眶微涩，又有欣慰:“孩子好好的，就不觉得辛苦了。”
虽然辛苦，孩子确实平平安安养到了现在，也存了一点银子，敢提出让孩子去启蒙了。
苏陈氏甩了一下手上的水珠，她头顶的银丝梳理的格外整洁，饱经风霜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我和你爹也一样，家里其他人也这样想。”
所以大家都愿意更辛苦一些。
过日子，怕的不是苦，而是没有盼头。
这边苏家己经热火朝天，道观里却刚有响动。
苏延到道观的时候，道长和任怀民刚刚起身，正在洗漱。
看见早早到来的苏家父子，俱是一愣:“来了，快进来。”
苏荣挠头，也有点尴尬:“这对不住啊……道长！是我们顾头不顾尾了。”
他解释道:“昨天得了道长的回复，小崽儿就建议我们准备开始了，说趁着税收人多热闹先卖卖，别错过这机会。因此我见来的路上有要采的药，为了不耽误农时，就想着早点来，忘记会打扰道长和先生了。”
胡道长和任怀民都诧异看了苏延一眼，他建议的？
在苏荣蓑衣下的苏延探出一个带着帽子的小脑袋来。他的双手揉揉困倦的眼睛，还未清醒的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无意识的对上探究的胡道长和任怀民，一片懵懂，尚未回过神来，声音十分稚气的询问:“爹～到了吗？”
胡道长，任怀民:！？
这样的小奶娃娃提的建议！？
明明之前苏延己经在他们面前展示过聪慧了，但这会儿看见这小孩一脸稚气的样子，他们还是产生了怀疑。
苏荣倒是接受良好，自己的孩子嘛，可爱也可爱，聪明也聪明，两不耽误！
他蹲下来将苏延放下来:“到了，快和道长和任先生打招呼。”
苏延也慢慢回过神了，连忙转身拱手行了一礼:“道长，任先生！”
这会儿又是和之前懵懂时截然不同的沉稳了。
胡道长看的挑眉，和任怀民示意了一下。
任怀民看的笑起来，他朝苏荣道:“没事，以后都在这个时辰送过来就行，便是留宿则是无碍的，是吧？”
他朝胡道长示意。
胡道长一愣，留宿！又破例啊？那道观的规矩怎么办？
况且他们俩会养小孩嘛？
低头看离他腰间还差点的孩子，又回忆一下刚才被裹在蓑衣里的小奶娃娃，胡道长看向任怀民，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嗯，任福主说的对。”
任怀民心底乐不可支起来，胡道长这人嘴硬心软，虽然眼神埋怨他，但要真的不乐意，第一时间早蹦起来拒绝了，明显是道观冷冷清清。这几天习惯了陪伴，也想养个崽儿了。
但两位道长同意，苏荣可舍不得，也没这么大脸，他连忙摆手:“多谢道长好意。来早是没办法，只能麻烦道长，留宿就万万不可了，我一定会准时来接崽儿的。”
苏延也暂时不想留宿道观，他还有许多事想在家里做呢，他拒绝道:“家里的营生我得回去掌舵的，不能留在道观里陪道长和先生了。”
“掌舵？”胡道长从别扭里走出来，看他的小大人的神色忍不住失笑。
苏延严肃的点点头:“是啊，我提出的事儿嘛，总要尽善尽美，有始有终，我这人得在啊。”
他都还没教会家里炮制组合呢，而且他还有一些新想法需要实践，人在都不一定行，人不在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现在的能力还不满足远程指挥呢。
他一脸认真，胡道长的笑意反而憋了回去:“行吧，随你，不过你可以来和贫道讲讲你尽善尽美的方法。”
说到这个，苏延瞌睡虫一下就跑了，他和苏荣摆手道别，然后小跑过去胡道长那里，仰头笑的狡黠:“道长，你正好我也想同你说说呢，不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他还寻思怎么开启话题呢，要不要学学昨天答疑解惑那一套，然后拐弯拐过去，结果胡道长就递来了台阶，怎么不算他的运气呢。
胡道长看着小孩脸上格外灿烂的笑容，后知后觉，他似乎又要给这小孩拿捏住了？
他求助的看向任怀民。
任怀民摊摊手，然后嫌热闹不嫌事大道:“走吧，正好我也想听听。”
胡道长脸上的笑容又冻住了，可偏偏这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话题，他难道是出尔反尔、言辞反复的人吗？
那必然不是的！
因此他也朝苏荣道别:“福主，贫道和小福主就先去谈谈了。”
苏荣将蓑衣收好，也将三人的相处收进眼底，到底是有些良心在，叮嘱了一句:“崽儿，乖乖的哦。”
苏延拍着胸脯:“爹，我一定乖乖的。”
只是那眼睛太亮，实在不太让人相信，可苏荣信了，他笑眯眯的挥挥手，踏进早晨的薄雾里，隐去了身形。
果然，盲目的父亲很多！
因为苏延一进门就道:“道长，我的计划尽善尽美需要您一点帮助。我记得，您昨日和任先生闲谈，说要用今年收的稻谷酿酒？我可以跟着在旁边学吗？”
昨日问完问题，苏延消化内容的时候，他记得胡道长和任先生就谈到今年新收的稻谷，他们的粮食并不紧张，因此言谈间是准备用来酿酒的。
胡道长一个趄趔:“昨不是看书吗？这也能听到？”
他又忽然想起之前似乎发现过这小孩儿能一心两用的事儿。
一时间只想回身呼唤己经走远的苏荣。
福主！他不乖啊！我感觉他又要顺杆爬，套路我！
倒是任怀民挺感兴趣:“这和你的尽善尽美有什么有什么关联？”
苏延偏头看向任怀民消瘦的身形，想起胡道长若有若无的刺激试探，再加上任道长昨日茶杯然后谈起酒的模样，眼睛更亮了些，他笑眯眯道:“想多学习点东西，也有一点想法，只是不知能不能成，所以暂时不敢狂言。”
任怀民昨日对茶浅尝辄止，又谈起酒，多半是个好酒的，两人又能提酿酒，想必也不是第一回了，正好方便他观察一下现在酿酒的进程，看看蒸馏酒发展了没有。
因为任先生胡道长也不是简单人物，这是两只狐狸，他相信他们的生产力不会落后太多这个时代的先进生产力。
若是没有，他可以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能做做文章。
有他们做排除法，卖酒他不敢往前冲锋，但自己通过这方法少少备用一点酒精保命应当是无碍的，若是搞得好，说不定可以梦一个院子里提前储备的陈酿。
而且除了读书，和这两位生活交集越多，对他也只会有更多好处。
到时候当不了小道童，也能赖上见猎心喜的任先生啊！
毕竟胡道长能让他无缘无故在任先生面前炫耀么。
苏延想到此，眼睛亮亮的，手就拉上了任怀民的长袖。
任怀民一愣，低头。
是小孩湛黑色眼睛，冲他笑的和暖。
他顿住，没忍住也弯唇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