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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回来以后，随着落叶飘零，天气也一天天的冷了下来。
课室里的炭盆从偶尔出现，变成了课室里日日离不开的常客，但即使这样仍然是冷的。
“啊！可恶，我砚台又结冰了。”周十二郎有些崩溃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向他，就见他唇齿间呼出的气息，凝结成白雾，缓缓消散在风里。
而他的桌子上，刚磨好的墨表面结了一层浅浅的霜，他红着一双手，咬牙切齿的拿着墨条，重新将墨汁磨开。
唐华佩嘻嘻笑:“谁让你磨蹭？你要是快些写完，砚台也能少受些罪。”
周十二郎脸微红:“我这是慢工出细活儿，不怪我，只是怪天气太冷了。”
他确实有些磨蹭。
虽然嘴巴能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但真做起课业来，确实是个磨蹭的性子，写字也慢吞吞的，因此一到冬天，他大字还没写完，砚台就己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了。
郑永兴将手揣在袖子里，忍不住笑:“可别磨了，拿去炭盆上烘热，速度要快一些。”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方法？”周十二郎听闻，眼睛就是一亮。这可比自己使力轻松多了，他连忙端着砚台就往火盆处去烘热。
路过苏延，瞧见苏延桌子上的砚台，他微微挑眉:“云笈，一起？”
“云笈的砚台也结冰啦？”唐华佩将头探过来。
苏延看着自己裹着碎布套的砚台，也有点无奈:“这个天气，实在难以避免。”
即使他给砚台加了保暖措施，但这温度该结冰还得结冰，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罢了。
实实在在让他真正体验了一把“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的现实版。
明明他们的待遇，己经比那位宋先生要好多了。
“嘿嘿，看来云笈写跟我一样磨蹭。”周十二郎仿佛找到了同盟，笑的有些开心。
蒲金将笔放下，打破他的傻乐:“有没有可能，云笈是因为比你多练了一倍的字呢。”
“啊？”周十二郎的笑脸，猝不及防的垮下来。
不过看着苏延桌子上摞起来的厚厚草纸，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其他师兄却忍不住笑起来。
从西岩山回来，不论谁说话，大家感兴趣都能接上两句，还能互相打趣。
一群师兄弟肉眼可见的更亲近了些。
砚台烤着火，一群师兄弟却觉得不能一首如此。
“这也太耽搁时间了……大家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周十二郎嘟囔。
顾柳搓了搓自己的手，然后将桌子上的暖炉抱进怀里，悠悠道:“没什么好方法，自己随时带着个暖炉就可以，像我这样。”
“写字的时候暖砚台，冷的时候捂捂手。”
“不然就只能手动搓热了。”
“哎！是哦！我明天就先把学舍里的那个拿来用。然后再让家里人送一个过来。”周十二郎恍然。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陈宁下意识的垂头，就见唐华佩凑过来:“师兄，我们俩先用一个，等明天我让我爹再送多的过来。”
陈宁抿唇:“不用麻烦……”
“停！我们家都能资助你上私塾了，还差一个暖炉吗？”唐华佩及时制止他。
“况且我相信师兄的能力，以后夺得桂冠，还得起我一个暖炉的。”唐华佩抿唇笑。
自从真正的把陈宁当师兄尊敬起来，他也渐渐会为了别人周全考虑。
陈宁声音微哑，拒绝不了这番好意，毕竟这实在能大大提升他的效率，他只能道:“谢谢。”
唐华佩嘿嘿笑:“我的课业还要多麻烦师兄呢。”
提起这个，陈宁眼里燃起了一簇光芒:“放心，我不会让你落下的。”
下意识的，唐华佩打了个冷颤。
他是不是不该提这个让陈宁宽心呀？
大家准备了暖炉后，情况确实改善了一些，但冷热交替，暖炉的覆盖位置也有限。
苏延还是在某一天脚突然痒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生了冻疮的。
回到屋子里脱了鞋，看着两只脚上鼓鼓的硬块和有些肿起来的脚，苏延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
往年的天气渐渐变冷以后，苏荣夫妻就不会让他轻易出门了，基本是捂在被窝里，而且大部分时间也是在生病，基本上没下过床，所以也从来没生过冻疮。
没想到今年来了私塾，鉴于他裹得严严实实，练武练养生功法一日不落，病确实还没生，冻疮却先一步找上了门。
他只能找小厮先要了烫水，然后用最原始的方法对抗冻疮。
只是看着热气蒸腾的铜盆，苏延坐在床上，拉着裤腿，翘着脚丫子，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摁下去。
他脚尖儿颤巍巍的试探着往下落，碰到水的表面，当即烫的呲溜一下又缩回来。
照顾他的小厮叫石鱼，见此忍不住撇过头憋笑。但他有着专业的素养，很快忍笑转回头来劝慰道:“苏公子，我帮你吧，您这要是不烫烫，活络气血，晚上可能痒的睡不着。”
重点是再磨蹭一下，水可就要凉了。
苏延抿抿唇有点羞赧:“我自己再先试一试。”
这次他狠了狠心，脚落在水面上，努力多坚持了一个呼吸，但最终还是连忙撤回来了。
他总算认清了现实，深吸了一口气:“石鱼，麻烦你帮我。”
他自己狠不下心，可这事儿又不能不做。
不然这冻疮时不时的发作，他肯定坐立难安，实在影响学习。
石鱼点点头，他一只手抱住苏延的臂膀，不让他挣扎受伤，另一只手抓住苏延的脚丫子，往水里放。
“嘶……”苏延烫的倒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抖:“这水……嘶嘶……不会烫伤吧。”
石鱼摇摇头:“不会的，府里烧水的婆子们有经验的很，怎么敢端上能烫伤您的水呢？这水就是烫了些。苏公子，咱们忍忍，烫的舒舒服服的，滚进暖热的被窝里睡一觉，就轻松多了。”
苏延忍不住抓紧自己的衣服，冒着汗忍耐道:“好……”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重新从水盆里抬出脚的时候，苏延总算觉得自己重获了新生。
同石鱼说的一样，府里的婆子们很有经验，热水确实烫，但不到烫伤他的程度，但为了治冻疮，也凉快不到哪里去，一双脚丫子从盆里捞出来的时候通红通红的，看着还有些肿，很像刚刚出锅的卤猪蹄。
想到这个比喻，苏延不忍首视的撇过头，拉住被子将自己一卷，滚进了床里，难得有些任性。
石鱼可不能让他就这样睡:“公子，咱们擦擦汗再躺，不然这天气汗冷了捂着，恐怕要生病，脚上的冻疮也要抹抹药膏。”
苏延对自己的身体也有数，只能乖乖爬起来，拿着帕子将额头背上的汗擦干，然后拿着药膏将脚上的冻疮抹了一遍，才重新裹进被子里。
石鱼看他别扭的样子，也没打扰，给他检查了一下被窝里的小暖炉，又搂了搂被子，这才默默将铜盆里的水端出去到了。
回来的时候正迎上往这边来的任怀民，他连忙行礼。
任怀民看着他端的铜盆，了然，看来之前听到的仆妇回复的消息是真的了:“云笈长冻疮了？”
“是，刚刚小公子才用热水烫了脚，又抹了药膏，刚刚睡下。”石鱼应答道。
任怀民便没往里走，怕苏延又要起来迎接，因此只在门外远远瞅了一眼，然后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递给石鱼:“明天将这足衣和靴子叮嘱云笈穿上，也盯着些他擦药。晚上更是要警醒些，莫让他着凉。”
石鱼点点头，当初任夫人将他调过来照顾苏延的时候，就仔细叮嘱过，苏延的身子弱，正是看中了他的细心谨慎，才调他过来照顾的，他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办砸。
任怀民便将靴子和足衣都给了石鱼。
第二天，苏延洗漱穿衣就收到了这份新礼物。
“师父送来的？”苏延手指过干燥的足衣和低调的鹿皮小靴子。
石鱼点点头:“是，昨晚您睡下后，老爷送过来的。”
苏延摸着那细腻针脚，很快辨认出了熟悉的感觉。
之前他入学时，师娘送过他一套亲手做的衣袍，也是相同的针脚，这足衣和靴子……是师娘亲手做的。
他点头，将足衣和鹿皮小靴子穿上，暖融融的触感从脚底传上来，一时竟然驱散了这冬天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