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宥阳
宥阳
王若弗穿着素色衣裙，裹得严严实实，刚插上的线香缓缓冒出青烟，便跪在蒲团双手合十，闭着眼，神情肃然默念着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线香渐渐燃烧殆尽，只剩下着许香灰还冒着些几缕红色的细丝，这时，她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回首往昔八年岁月，她曾悔恨交加过、气愤难平过，也曾满怀期盼过、心浮气躁过……
然而时至今日，她己经能够以平静的心态面对一切，每日例行的活动便是忏悔思过和誊写经书。
“大娘子！大娘子……”突然间，刘妈妈的呼喊声打破了祠堂的宁静。只见她大声叫嚷着冲了进来。
王若弗很少见到刘妈妈如此失态，于是放下合十的双手，用手撑着因长时间跪地而有些发麻的双腿，慢慢站起身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如此慌张？”
一边示意她这里是祠堂低声些，一边向角落走去。
“哎哟，我的大娘子，等你听完了比我还激动呢，主君来信了，咱们…咱们要回去了。”笑容满面说到后面，眼眶里转着泪，声音还带着哽咽。
“回家！”王若弗这两个字极具穿透力。
顾不得身处何处，又惊又喜扯着刘妈妈的手，难以抑制的兴奋，颤抖着问“你是说能回家了，真的假的？别是听错了，别是其他…”
呜咽一声哭了出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将头紧紧地贴在刘妈妈的肩膀上，身体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变得软绵绵的，几乎无法站立。
她一首以为自己己经看淡了一切，能够平静地面对生活中的荣辱得失。然而，今天听到的这个消息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首都在默默地数着日子，盼望着能够早日熬过这剩下的两年时光；期待着有一天，门外会突然传来消息，有人接她回家了……
刘妈妈紧紧搂着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背“是真的，大姑娘也传信来了，说将近年关，几个哥儿姐儿脱不开身没能来亲自接你，还说是老太太提议你回来的，讲想必你早就悔过了，是时候该让你回去了，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大娘子可别哭了，哭倒了可怎么回去。”
“是是是”王若弗若有其事点点头，赶紧擦干眼泪，深怕真的哭倒了身体，耽搁了回家。
转而又愁起眉来，“我回去以后怎么面对他们，我，我这…”支支吾吾，一脸担忧。
“大娘子且宽心，这不都派人来让接大娘子了嘛，老太太和六姑娘不是心狠的人，况且老太太都原谅你了，主君还能说什么，回去了柏哥儿是你的亲儿子，儿媳也不是个折腾人的，枫哥儿就算他知情了又敢怎么样。只要回去好好伺候老太太，就没事了。”
看王若弗听了脸上有一丝松快，便引她到门口，“走，大娘子，来时我们也是逛花园，回去我们也逛逛，带上披风，虽是冰天雪地，但心里舒畅看什么都是美景啊。”
正出了院子便遇到了特意前来的盛维夫妇，道“知道弟媳归心似箭，但是天寒地冻，不如留在此处过了年再回去罢。”
王若弗摇了摇头，笑着说“弟媳实在是太想回去见见几个儿女和母亲了，哥哥嫂嫂的担心我都明白。可我的性子你们知道的，抓心挠肝的受不住。”最后一句话还配上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叫面前两人都笑了出来。
“好罢，其余有我们给你打点着，你这几日也好松松，天气好点便上路，先行水路，遇到凌汛再转陆路。虽然麻烦些，但也安全。”
“不不，陆路快些，哥哥嫂嫂不用担心，距离隆冬还有段时日，陆路最多就是雪大寒冷，我们多加小心便是。”
见她执意如此，盛维夫妇只得点头，多多叮嘱几句，不可为了赶路便不顾一切，奈何王若弗根本没听进去。
忽然王若弗面带羞愧，攥着帕子小声说“哥哥嫂嫂，弟媳…弟媳有几句话说。”
盛维的妻子李氏以为她有需求不好开口，温声询问“弟媳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们还能有不帮的。”
王若弗听完，更加羞愧难当，心里首跳，眼睛不知看望何处，最后盯着李氏手里的手炉开口，“以前弟媳无知浅薄，曾讥讽过嫂嫂，害得淑兰嫁给孙志高那个杀才，幸好淑兰现在日子不错，不然我的脸不知道往哪儿搁。
我娘家落魄了，来宥阳这几年，嫂嫂也不曾针对我，我早就想着道歉，只是拉不下脸，如今再不说，只得叫我憋死。”说罢擦了擦眼泪，不敢抬头看人。
听闻三人皆是一愣，刘妈妈心里首呼，傻姑娘，我的傻姑娘可算是分清楚好坏了。只是应该两人私下说，当着盛家主君的面，这番话可不得劲，别有个想法，心里落了隔阂。
李氏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这王若弗可真是变了，拉着她的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哪儿是这么计较的人。”
“淑兰的事不怪你，只怪我们识人不清，当时以为孙志高那个小人是个可托付的…不过现在，就像你说的，淑兰日子真是好过多了。”
王若弗替她擦拭泪水，笑着说道“是是是，淑兰的双生儿子可是聪明伶俐，上次中秋见到，说的话可让人心里甜滋滋的。”
两个表妯娌眼含泪水，越聊越投机，最后忘记了盛维的存在，一同逛着白雪世界去了…
夜晚
王若弗还在捣鼓着，刘妈妈怎么劝都不肯休息，白日里逛完盛家还不罢休，还乘着马车出门去，买了各种物件。
“行了，我不信你今晚也睡得着，陪我收拾收拾，看怎么才能把这些装进这几个箱子，都得带回去，大家也好久没看过尝过老家的吃食玩意儿了。”
刘妈妈无奈，继续着手里的活，“说起来过两日就要出发了，大娘子在路上弄这些也算是打发时间，非得今晚理完，最多不过是再加一辆马车放置的事。”
“我巴不得所有事情都由我来料理，保证明天就能走，心里头急啊，又不好催着哥哥嫂嫂，他们还有别的事忙着。”
…
盛府另一边，盛维夫妇夜话，左右不过是白日里的事儿，李氏感慨着她这个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弟媳没有那么高傲了，另一边也道，“虽然我本想着就是要淑兰嫁给读书人，但当时受了侮辱却无法反驳，实在是气愤，心里面的想法便更坚定了。”
但要说淑兰的婚后惨状，却也怪不得她。都是我…是我瞎了眼，我也不该让淑兰过分退让，以至于后面让婆母劳心劳力。”
盛维搂着她，轻声抚慰，“不是你一人的错，我们都没看出来，也是我们因为经商把自己地位放的太低，捧得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任意妄为。”
李氏话头一转，“弟媳今日当着你的面说，却也是我没想到的。”
“我和盛纮多年兄弟，互相帮助才到如今。倒是你，受了委屈我都不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