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带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神情离开了。抵押魏王亲赠的金匾?这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腿肚子转筋。但看着自家王爷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狠劲,他知道,别无选择。
李逍也没闲着。压力是最好的催化剂,屈辱是最强的动力。他把自己关在重新收拾好的书房里,无视墙上那块刺眼的“蓝蓝相报”,全身心投入到香露香皂的升级大业中。
“复合香型…月下幽兰…雨后蔷薇…”他对着福伯搜罗来的几十种天然香料精油、干花、药材,开始了疯狂的调配实验。书房再次沦为气味混杂的“化学实验室”。添香和画屏被临时征调为“试香员”,每天被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熏得晕头转向,还要忍着喷嚏给出“清新”、“浓郁”、“像药铺”、“像烂果子”等质朴而扎心的评价。
“王爷…这‘雪域松针’…闻着像…像扫马厩的扫把泡了水…”添香捏着鼻子,小脸皱成一团。
“你懂什么!这叫…凛冽!男人味!”李逍嘴硬,但默默划掉了这个配方。看来唐朝贵妇的审美,暂时还接受不了这种“硬汉风”。
经过无数次失败(和熏晕侍女),几款相对成功的复合香型终于定型:
* **月下幽兰:** 以兰花香为主,辅以少量冷冽的薄荷和沉稳的檀香,清幽淡雅。
* **雨后蔷薇:** 玫瑰主调,融入清新的青草和微酸的柑橘气息,甜美活泼。
* **豆蔻年华:** 温暖的豆蔻、肉桂为主,点缀一丝甜橙,馥郁热情。
香皂的配方改良也取得突破:
* **基础款(凝脂玉露):** 去除了腥膻味,加入少量蜂蜜,更加滋润。
* **升级款(羊乳润肌):** 融入新鲜羊乳和杏仁油,主打滋润嫩肤。
* **功能款(清荷净颜):** 加入荷叶、金银花等具有轻微消炎功效的草药粉末,针对油性肌肤。
包装设计李逍亲自操刀。摒弃了简陋的瓷罐和油纸,他画出小巧精致的琉璃瓶(成本高昂,但视觉效果炸裂)和雕花檀木皂盒的草图。瓶身贴上他设计的“滕”字云纹标签,皂盒底部也烙上同样的徽记。整体风格力求低调奢华有内涵。
就在李逍为琉璃瓶和檀木盒的成本肉痛不己时,福伯回来了。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仿佛刚从龙潭虎穴里爬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
“王…王爷…”福伯的声音都在抖,“办…办妥了…”
李逍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当了多少?”他更关心这个。
福伯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没…没当…是…是‘质押’!找的是西市‘通汇钱庄’的大掌柜,姓周,是咱们王府老主顾介绍的,嘴巴极严!老奴只说是王府一件御赐的贵重木器,暂押周转…那周掌柜看到东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尤其对着那‘佛赤金粉’和魏王落款研究了半天…”
福伯喘了口气,心有余悸:“他起先死活不敢收!说这东西烫手!后来…后来他屏退左右,跟老奴密谈…说…说另有一位贵人暗中打了招呼,他才敢接下!质押期三个月,利息…高得吓人!但质押的银钱…也…也远超老奴预料!” 他说着,颤抖着将锦囊递给李逍。
李逍一把抓过,打开锦囊,里面是厚厚一叠质地优良、印着“通汇钱庄”字样的飞钱(唐代汇票)和几锭沉甸甸的官银!他粗略一数,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这数目,足够支撑他整个香露香皂工坊的启动和前期铺货,甚至还有富余!
“另有一位贵人?”李逍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眉头紧锁,“是谁?”
福伯摇头:“周掌柜死活不肯说!只暗示…这位贵人对王爷您…很感兴趣,乐见其成…”
**乐见其成?** 李逍的心猛地一沉。除了李泰,谁会对他抵押这块匾“乐见其成”?难道这也在李泰的算计之中?他故意送来这块价值连城的匾,就是算准了自己会缺钱,会铤而走险?甚至…连钱庄都打点好了?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另一种更深的羞辱?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钱,那丝寒意又被更强烈的欲望压了下去!管他什么陷阱!钱到手了!这是实打实的启动资金!就算真是李泰的饵,他也要先吞下去,长出更硬的鳞甲再说!
“不管他!”李逍将锦囊重重拍在桌上,眼中凶光毕露,“钱到手了!立刻!马上!按计划行事!工坊!原料!工匠!包装!给我用最快的速度弄起来!本王要在一个月内,让长安城的贵妇们,为‘滕王’牌疯狂!”
金钱开道,效率惊人。
城南一处相对僻静但交通便利的院落被迅速盘下,挂上了“滕王府百工坊”的牌子(对外宣称是制作王府日用器物的普通工坊)。
重金招募的工匠带着家小入住,核心配方环节由福伯亲自挑选的几名王府家生子负责,签了严苛的保密契约。
大批采购的上等鲜花、油脂、香料、琉璃胚、檀木料源源不断地运入工坊。
李逍亲自坐镇,指导流水线作业(将不同工序分开),虽然工匠们对王爷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瓶子必须透亮无气泡、标签必须贴正)感到困惑,但在丰厚工钱和王府威压下,执行得一丝不苟。
整个滕王府,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围绕着“香露香皂”疯狂运转起来。连添香和画屏都被派去工坊“监工”兼“品控”。王府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又亢奋的气氛,暂时冲淡了“蓝蓝相报”带来的阴霾。
半个月后。
第一批升级版“滕王”牌香露香皂,带着琉璃瓶的流光溢彩和檀木盒的典雅清香,整齐地码放在王府库房中。
凝脂玉露皂(基础款)一百盒。
羊乳润肌皂(升级款)五十盒。
清荷净颜皂(功能款)三十盒。
月下幽兰、雨后蔷薇、豆蔻年华香露各三十瓶。
看着这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产品,闻着空气中混合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雅香气,李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是他在唐朝,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产业!是他对抗威胁的底气来源!
“福伯!”李逍眼中精光闪烁,“东西两市,咱们的秘密铺面,准备好了吗?”
“回王爷,早己准备妥当!东市‘雅馨阁’,西市‘凝芳斋’,表面是卖文房西宝和胭脂水粉的普通铺子,后院密室己按您的要求改造好,绝对隐秘!”福伯信心满满。
“好!”李逍大手一挥,“明日!挂牌!开张!不搞庆典,低调行事!但货,要摆足!价,要定高!告诉掌柜的,就一句话:**‘滕王’出品,必属精品!只卖有缘人!**”
次日,东西两市,两家看似普通的铺子悄然开张。
没有鞭炮,没有舞狮,甚至连招牌都显得低调。但有心人很快发现,这两家铺子的掌柜,气质沉稳,眼神精明,绝非普通商贾。而偶尔有戴着帷帽、衣着华贵的女眷被引入后院,出来时,贴身侍女手中总会多出一个或几个用素色锦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一丝肉痛?
流言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迅速在长安贵妇圈中扩散开来。
“听说了吗?滕王府又出新东西了!”
“不是麻将!是香露!香皂!据说那香味,绝了!”
“真的假的?比之前的还好?”
“何止是好!那瓶子,是琉璃的!透亮!那盒子,是檀香的!光盒子都值不少钱!”
“贵吗?”
“贵?何止是贵!一瓶‘月下幽兰’香露,够买十匹上等蜀锦了!一块‘羊乳润肌皂’,价比黄金!”
“嘶…这么贵?有人买吗?”
“怎么没有!听说卢国公夫人、鄂国公夫人都去‘雅馨阁’了!还有长孙家的几位夫人…出来时包裹都没空手!”
“天啊!那…那我们也去看看?晚了怕抢不到!”
饥饿营销的效果立竿见影!高昂的价格不仅没有吓退顾客,反而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加上程咬金夫人(被程咬金强行派去“捧场”)和尉迟恭夫人(被尉迟恭用“王府新货,洗脸干净”的理由忽悠去)这两位重量级“代言人”的无形背书,“滕王”牌香露香皂,一夜之间成了长安贵妇圈最炙手可热的硬通货!
王府库房里的存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飞钱和银锭,则源源不断地流入王府账房。福伯看着账本上飞速增长的数字,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带着看墙上那块金匾都觉得顺眼了几分——这玩意儿,还真他娘的值钱!
夜色渐深,喧嚣了一天的王府终于安静下来。李逍坐在堆满银钱的库房里,手指抚过冰凉的银锭,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升起一丝凝重。
生意火爆,财源滚滚,这本该是值得庆贺的时刻。但他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福伯转述的周掌柜那句话:
**“另有一位贵人暗中打了招呼…乐见其成…”**
还有那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入铺子的贵妇们…她们之中,有多少是真心喜欢?有多少是跟风炫耀?又有多少…是带着别样的目的而来?
李逍拿起一瓶“月下幽兰”,对着烛光。琉璃瓶身剔透,淡蓝色的液体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幽香袭人。这美丽的造物,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一个精致的鱼饵。
**李泰,你“乐见”的,到底是什么?是我的生意兴隆?还是…这生意背后,即将引来的狂风巨浪?**
**那位神秘的“贵人”,真的是你吗?你在这盘棋里,又准备落下怎样的一子?**
**而长安城那些闻风而动的贵妇,乃至她们背后的势力,在嗅到“滕王”这块肥肉散发出的香气后,又会露出怎样的獠牙?**
库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福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王爷!大喜!今日两家铺面,所有香露香皂…全部售罄!连预定单都排到半月后了!咱们…咱们发财了!”
李逍放下琉璃瓶,看着福伯兴奋的脸,缓缓露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是啊,发财了。”他轻声说,“福伯,通知工坊,连夜赶工。另外…铺面的护卫,再增加一倍。告诉掌柜的,从明天起,留意每一个进店的客人…特别是,那些问得特别细、看得特别久的…”
库房里,烛火摇曳,银钱的光芒与琉璃瓶的幽光交织在一起,映照着李逍眼中那份初尝财富滋味后的…深深警惕。长安的钱,没那么好赚。而用“蓝蓝相报”换来的第一桶金,似乎正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的…危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