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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售罄？！预定单排到半月后？！”李逍听着福伯的汇报，看着账房连夜整理出来的、数字惊人的流水，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喜悦如同初春的溪流，刚刚漫过心田，便被库房外那沉沉的夜色和未知的“贵人”投下的巨大阴影冻结了大半。
“是！王爷！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火爆的买卖！”福伯激动得胡子都在抖，“雅馨阁和凝芳斋的门槛都快被那些夫人小姐们的丫鬟踩平了！要不是咱们严格控制每日出货量，又只接待熟客引荐或身份显赫的，怕是铺子都要被挤塌了！”
李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火爆是好事，但也是巨大的风险源！树大招风！他仿佛己经看到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正透过长安城的夜色，死死盯着他这两家日进斗金的“小铺面”。
“福伯，”李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传令下去：雅馨阁和凝芳斋，从即日起，**明面上的买卖，必须做得像样！** 文房西宝、胭脂水粉，该摆的摆足！该吆喝的吆喝！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要让外人看着，这就是两家再普通不过的铺子！”
福伯一愣：“王爷，那咱们的香露香皂…”
“**转入地下！**”李逍斩钉截铁，“后院密室，才是真正的核心！所有‘滕王’牌货品，只在那里交易！非持有王府特制‘滕’字木牌（他连夜设计的简陋信物）或由可靠熟人引荐者，一律不得入内！接待的伙计，必须是最机灵、嘴巴最严的！交易过程，快进快出，绝不多言！银货两讫，不留痕迹！”
这就是他“挂羊头卖狗肉”的精髓！用最普通的门面做伪装，将真正的暴利核心隐藏在深处。如同狡兔三窟，最大程度降低暴露风险，也方便随时切断明面上的联系。
“另外，”李逍眼神锐利，“铺面周围的明哨暗哨，再加一倍！特别是后巷和小门，给我盯死了！有任何可疑人物窥探，特别是那些问东问西、眼神飘忽的，立刻记下相貌特征，回来禀报！”
“是！老奴明白！”福伯感受到王爷的凝重，也收起了兴奋，郑重应下。
“挂羊头卖狗肉”的策略迅速得到贯彻。
东市“雅馨阁”，掌柜是个面容和善、精于算账的中年人。铺子里笔墨纸砚齐全，胭脂水粉也摆得琳琅满目，价格实惠，吸引了不少普通书生和小家碧玉。偶尔有贵妇的马车停在门口，自有伶俐的伙计上前，不着痕迹地将人引入后院。后院看似是库房和掌柜休息处，实则别有洞天。
西市“凝芳斋”亦是如此，甚至更接地气些，主打西域来的新奇胭脂和廉价首饰，人流更杂，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表面波澜不惊，地下暗流汹涌。
密室中，琉璃瓶幽光流转，檀木盒暗香浮动。贵妇们压抑着兴奋的低语，银钱清点的悦耳声响，伙计们训练有素的应答…共同构成了一曲隐秘的财富乐章。王府账房的钱箱，以惊人的速度充盈着。
然而，生意越火爆，暗处的窥视感就越发强烈。福伯每日的汇报中，可疑人物的描述也越来越多：
“东市雅馨阁后巷，有个卖胡饼的老汉，连着三天在同一个位置叫卖，眼睛却总往铺子后门瞟…”
“西市凝芳斋对面的茶摊，来了个生面孔的读书人，一壶茶能坐半天，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盯着咱们铺子进出的女眷…”
“还有…王爷，通汇钱庄的周掌柜…派人递了帖子，想约您…品茶叙话。”
“周掌柜？”李逍心中一凛。质押金匾时那个讳莫如深的“贵人”中间人！他主动找上门了？
李逍没有立刻回复周掌柜的邀约。他需要亲自去店铺看看，感受一下那无形的压力。
他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福伯和两个便装护卫，混在人群中，先来到了西市的凝芳斋。
铺面果然“生意兴隆”。几个胡商打扮的人正操着生硬的官话跟伙计讨价还价几盒劣质胭脂。几个穿着普通的妇人则在挑选廉价的绢花。掌柜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副市侩商人的模样，毫无破绽。
李逍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铺子内外。很快，他就锁定了对面茶摊那个“读书人”。那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前摊着一卷书，眼神却游离不定，时不时地瞥向凝芳斋的后门方向。当李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似乎有所察觉，立刻低下头，装作专心看书，但握着书卷的手指，指节却微微发白。
**不是读书人。** 李逍心中冷笑。那份刻意伪装的镇定，反而暴露了他的紧张。是眼线！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他没有打草惊蛇，转身离开，又绕到了东市的雅馨阁。情况类似，后巷那个“卖胡饼的老汉”，吆喝声洪亮，但眼神的余光，始终粘在雅馨阁的后门上。
更让李逍心头一紧的是，在雅馨阁斜对面一家绸缎庄的二楼窗口，他瞥见了一道身影！那人穿着普通的胡服，戴着遮挡半张脸的帷帽，身形挺拔，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街景。但李逍敏锐地感觉到，那帷帽下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正精准地投向雅馨阁进出的每一个“特殊”客人！
这人…李逍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气场，这隐匿观察的姿势…绝非普通的探子！比茶摊“书生”和胡饼“老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会是李泰的人吗？还是…那个神秘的“贵人”亲自来了？
他不敢久留，迅速带着福伯离开。回到王府，一种被无数双眼睛从西面八方窥视的窒息感，让他坐立难安。
“王爷，周掌柜那边…”福伯小心提醒。
李逍烦躁地挥挥手：“回帖！告诉他，明日午时，东市‘清风楼’雅间，本王恭候！” 是福是祸，总要面对！这个周掌柜，是解开“贵人”之谜的关键钥匙！
清风楼，东市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午时将至，李逍带着福伯和两个精悍护卫，准时踏入二楼约定的雅间。
周掌柜己经到了。他是个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面容富态、笑容可掬的中年人，一身锦缎常服，手上戴着个硕大的玉扳指，标准的成功商人形象。
“哎呀呀！滕王殿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请上座！”周掌柜热情洋溢地起身相迎，亲自为李逍拉开椅子，态度恭敬又不失圆滑。
李逍微微颔首，在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周掌柜：“周掌柜客气了。不知今日约本王前来，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周掌柜连连摆手，亲自给李逍斟上香茗，“指教万不敢当！是周某…受人之托，想与王爷结个善缘，顺便…给王爷提个醒儿。”
“受人之托？”李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不动声色，“可是那位…‘乐见其成’的贵人？”
周掌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压低声音道：“王爷是明白人。那位贵人…对王爷的生意，很是关注。见王爷生意兴隆，布局巧妙（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李逍一眼），贵人很是欣慰。”
李逍心中冷笑：欣慰？是欣慰鱼上钩了吧？
“贵人让周某转告王爷，”周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滕王’牌风头太盛，木秀于林啊…东西两市，眼红的人可不少。尤其是…西市‘宝香斋’的胡商萨比尔，还有东市几家老字号胭脂铺的东家，近来走动频繁…王爷，需防小人暗中作梗，仿冒构陷！”
仿冒？构陷？李逍心中一凛！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隐患之一！对方连这个都点出来了？是善意提醒？还是…在暗示他们有能力制造麻烦？
“贵人还说了，”周掌柜观察着李逍的脸色，继续说道，“若王爷信得过，通汇钱庄，愿为王爷的生意，提供更便利的…银钱周转和…消息渠道。利息嘛，好商量。”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李逍瞬间了然。所谓的提醒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钱庄，更深地介入甚至控制他的生意网络和资金流！这是要把他绑上战车？还是准备温水煮青蛙？
“贵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李逍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至于合作…本王小本经营，暂时还无需劳烦钱庄。至于那些小人…本王自有分寸，不劳贵人挂心。”
他站起身，语气带着送客之意：“今日多谢周掌柜款待和传话。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周掌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很快恢复：“王爷日理万机，周某理解！理解！王爷慢走！若有需要，通汇钱庄随时恭候！”
走出清风楼，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李逍坐进马车，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掌柜的传话，信息量巨大！**
1. **监视确认：** 对方清楚知道他的“挂羊头卖狗肉”策略（“布局巧妙”）。
2. **威胁预警：** 点明竞争对手（萨比尔、老字号胭脂铺）可能采取仿冒构陷手段，这既是提醒，也可能是…预告！
3. **拉拢介入：** 企图通过钱庄深度绑定，控制他的资金和情报。
这“贵人”的能量和渗透力，远超他的想象！不仅对他的生意了如指掌，甚至能影响西市胡商和东市老字号！这绝不是李泰一个皇子能轻易做到的！难道…背后还有更庞大的势力？
回到王府，李逍立刻叫来福伯：“福伯！两件事！”
“第一，工坊核心配方环节，再增派可靠人手，日夜轮值看守！所有进出原料和半成品，严格登记！参与核心的工匠及其家眷，暂时集中居住，工坊提供食宿，无令不得外出！工坊外围，增加暗哨！”
“第二，立刻派人，给我盯死西市‘宝香斋’的胡商萨比尔！还有东市那几家老字号胭脂铺的东家！特别是他们最近和谁接触，采购了什么特殊原料，作坊里有什么异常动静！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福伯意识到事态严重，肃然领命。
布置完毕，李逍走到窗前。墙上的“蓝蓝相报”金匾在阳光下依旧刺眼。他仿佛看到，在那金漆的光芒背后，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网的两端，一端连着李泰那阴冷的笑容，另一端，则连着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身份不明的“贵人”。
**“挂羊头卖狗肉”的伪装，能骗过那些明处的豺狼吗？**
**萨比尔和那些老字号，会如何“仿冒构陷”？**
**而那个抛出诱饵、又发出预警的神秘“贵人”，究竟是敌是友？他最终想要的，又是什么？**
李逍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悬挂的那枚王府特制的“滕”字木牌。这小小的信物，是通往地下财富之门的钥匙，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长安的钱，果然烫手！而这场由一块金匾引发的财富游戏，正将他推向更凶险的漩涡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