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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煞宗，宗主大殿。
巨大的殿堂由万年黑曜石筑成，殿内光线昏暗，只有数十根雕刻着狰狞恶鬼的石柱顶端，燃烧着幽绿色的魔火，将整座大殿映照得如同九幽鬼域。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气与煞气，寻常人在此地待上一息，便会心神失守，堕入疯魔。
高高的白骨王座之上，一道红色的身影斜倚其上，姿态慵懒，却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严。正是血煞宗宗主，夜琉璃。
她微阖着丹凤眼，玉手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似乎在假寐。
大殿下方，站着几位气息渊深的身影，为首的，便是须发皆白、面容阴鸷的大长老墨千仇。
此刻，大殿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圆形水镜，镜中呈现的，正是外门小演武场上的实时景象。
“宗主，大长老。”一名负责监察宗门动态的执事长老躬身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古怪，“外门弟子今日有异常聚集，属下不敢擅专，特开启水镜，请宗主定夺。”
墨千仇缓缓睁开眼，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哼一声：“一群外门的废物，能有什么异常？无非是私斗械斗，按规矩处理便是。”
他话音刚落，水镜中的景象恰好进行到“自我介绍”环节。
镜中，那个叫李狗蛋的刀疤脸汉子，满脸屈辱地分享自己“纳鞋底”的爱好，引来同门一阵哄笑。紧接着，又是“爱好绣花”的赵铁牛和“喜欢漂亮石头”的孙大头……
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连空气中流动的血煞之气，似乎都凝固了。
几位魔道巨擘看着水镜中那堪比凡间稚童般可笑的场景，一个个表情僵硬，眼角抽搐。
这就是……外门弟子的“异常聚集”？
与其说是异常，不如说是弱智！
“荒唐！”墨千仇的脸色黑如锅底，声音里压抑着怒火，“这成何体统！我血煞宗的弟子，不以杀伐为荣，竟在此地分享此等鄙俗无聊之事！此风断不可长！”
王座之上，夜琉璃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似乎对这种小孩子的胡闹毫无兴趣。
就在这时，水镜中的林善站上了岩石，开始了他那段关于“信任”的、慷慨激昂的演讲。
“把你的后背，交给你的兄弟！把你的生命，托付给你的同门！”
当这句话从水镜中传出时，殿内的一位长老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立刻又在墨千仇冰冷的注视下强行憋了回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墨千仇的胡子都在发抖。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他是在动摇我血煞宗的立宗之本！魔道之中，何来信任？背后捅刀才是常态！这等言论，比正道那些伪君子的说教还要恶毒！它在从根子上，腐蚀我宗弟子的魔心！
“宗主！”墨千仇猛地抬头，向王座上的夜琉璃拱手道，“此子心怀叵测，言行诡谲，以歪理邪说蛊惑人心，长此以往，必成心腹大患！请宗主下令，让属下立即去将此獠就地格杀！”
然而，夜琉璃依旧没有反应，只是那敲击扶手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万众瞩目之下，水镜中的林善闭上双眼，微笑着向后倒去。
然后，人群齐刷刷地后退。
最后，“砰”的一声闷响。
那一瞬间，整个宗主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闹剧该结束了。这个愚蠢到极点的白痴，应该会恼羞成怒，或者抱头痛哭。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镜中的林善，不疾不徐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灰，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微笑。他非但没有半分气急败坏，反而用一种做学术报告般的严谨口吻，对这次失败的“实验”进行了总结，并表示要回去“调整团队建设计划”。
自始至终，他的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刚才那个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
这份镇定，这份从容，这份……厚颜无耻，让殿内所有魔道巨擘都感到了深深的不解。
墨千仇准备好的、痛斥其“自取其辱”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这团棉花还反过来对他说：“谢谢你提供拳击数据，这有助于我改进我的抗击打能力。”
也就在这时，王座之上，那双始终紧闭的丹凤眼，缓缓睁开了一丝缝隙。
夜琉璃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水镜中那个青色身影之上。她看着林善那张清秀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看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看着台下那群被搞到世界观崩塌的魔道弟子……
忽然，她那万年冰封的、殷红如血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那抹笑意一闪即逝，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墨千仇还是捕捉到了。他心中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区区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夜琉璃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此事，不必再议。”
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墨千仇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宗主那不容置喙的神情，终究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心事重重地退出了大殿。
很快，殿内只剩下夜琉璃一人。
她慵懒地坐首了身体，玉指轻轻一勾，那面巨大的水镜便迅速缩小，化作巴掌大小，悬浮在她面前。
镜中，林善的身影正走在返回住处的山路上，步履平稳，神态安然。
夜琉璃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玩味的、如同猫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兴趣。
“有点意思……”
她轻声自语，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