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局长的电报在早饭时间送到食堂,我正在给工人们分发新蒸的紫薯馒头。电报上就八个字:"速带样品进京,农业部急召。"
刘彩凤的勺子"咣当"掉进粥桶:"啥?去北京?"
"嗯。"我把电报折好塞进兜里,"说是要汇报抗旱作物的事。"
马大姐突然从后厨冲出来,手里举着根擀面杖:"苏念夏!你敢偷偷报名去北京相亲?!"
全食堂哄堂大笑。我差点被馒头噎死,抬头却看见周景明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眼镜片上全是雾气。
"我...我请了假..."他结结巴巴地说,"送你去车站..."
......
绿皮火车"况且况且"地往北开,我和周景明挤在硬座车厢连接处,身旁堆满了装着麦种和紫薯的麻袋。列车员来查票时,差点被我们的阵势吓到:"同志,你们这是...搬家?"
"农业部的紧急任务。"我亮出郑局长给的特批文件。
列车员将信将疑地走了。周景明突然压低声音:"看九点钟方向。"
斜对角座位上,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偷偷往笔记本上画什么——画的正是我们的麻袋!
"特务?"我紧张起来。
周景明推了推眼镜:"农业部技术员...我见过他照片。"
果然,午饭时间那"特务"主动凑过来:"两位是XX县来的吧?我是农科院的小张..."他掏出工作证,"郑局长让我暗中保护你们。"
原来这一路上,至少有三位"保镖"轮流盯着我们。周景明听完解释,脸黑得像锅底——他精心准备的"英雄救美"剧本泡汤了。
......
北京站的钟声敲响十二下时,我们终于拖着麻袋站在了出站口。一个穿军绿色制服的小伙子举着牌子:"接抗旱作物专家"。
"专家?"我指着自己鼻子。
小伙子笑了:"郑处长说,能种出紫色小麦的,不是专家是什么?"
吉普车驶过长安街时,我趴在车窗上看得目不转睛。周景明则紧张地检查样品,生怕路上受潮。突然,他"咦"了一声——麻袋底部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教授站在试验田里,身旁是几位穿中山装的领导,背景赫然是农业部大楼!
"我爸..."周景明声音发颤,"他当年也来过这里..."
......
农业部的小会议室里,十几位白发苍苍的专家围着我们的紫薯和麦种争论不休。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教授激动得首拍桌子:"胡闹!这不符合孟德尔遗传定律!"
"老李啊,"郑局长慢悠悠地品着茶,"五八年你说亩产万斤符合科学规律,现在倒讲起孟德尔了?"
会议室瞬间安静。我趁机拿出空间里培育的杂交稻种,金黄的谷粒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我们用远缘杂交技术培育的新品种,"周景明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抗旱能力比普通稻种强三倍。"
老教授们传看着稻种,有人拿出放大镜,有人甚至用牙咬。突然,会议室后门开了,一位拄拐杖的老人缓缓走进来。
"老部长!"郑局长立刻起立。
老人没说话,只是抓起一把麦种放在掌心。良久,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泪光:"小周...是你儿子吧?"
周景明浑身一震。老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正是我们路上发现的那张!
"你爸那会儿...也在这间屋子...说过同样的话..."
会议结束得出奇顺利。农业部当场决定在全国五个省份试种我们的抗旱作物,还专门拨了间实验室给周景明。
走出大楼时,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周景明突然拉住我的手:"念夏...我想去看看我爸当年住过的地方。"
......
西城区一条胡同深处,有座破败的西合院。院墙上的爬山虎枯了又绿,门环锈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周景明摸着门框上的刻痕——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周"字。
"我七岁时刻的..."他声音哽咽。
突然,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眯着眼打量我们:"找谁啊?"
"您好,我们是..."
"等等!"老太太突然凑近周景明,"你是...小眼镜?"
原来这位王奶奶是周家当年的邻居。她颤巍巍地从屋里捧出个铁盒子:"你爸临走时存的...说等哪天你回来了..."
盒子里是厚厚一沓手稿:《抗旱作物杂交技术研究》。扉页上写着:"给我儿景明——科学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周景明的眼镜片上起了雾。我悄悄退到院门口,给他留出独处的空间。夕阳把胡同染成金色,几个小孩追逐打闹着跑过,清脆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
王奶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丫头,你们...结婚了没?"
"还没..."我脸上一热。
老太太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个布包:"拿着,周家祖传的。"
打开一看,是把精致的铜钥匙——和纺织厂仓库那把一模一样!
"这是..."
"科学院的实验室钥匙。"老太太眨眨眼,"老周当年偷偷配的...地下种子库可全靠它了。"
夜幕降临,我和周景明并肩走在长安街上。他怀里抱着父亲的遗稿,我兜里揣着那把神秘的钥匙。
"念夏..."
"嗯?"
"等试种成功了..."
"闭嘴!"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这话不吉利!"
路灯突然亮起来,把我们的影子融在一起。远处,电报大楼的钟声悠然响起,而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